安國公府！
    當今駕前，軍功第一，世襲罔替的安國公府！
    而李永安，正是這一代的安國公夫人！
    她的身份，比他想象的還要尊貴百倍！
    這樣的人物，竟然對一個年輕人行此五體投地的大禮，並許下了“萬死不辭”的承諾。
    林琛的身體靠在張伯身上，胸口劇烈地起伏，急促的喘息帶著灼熱的氣息。
    他那張蒼白的臉上，沒有因為對方的身份而有半分動容，反而擰起了眉頭。
    “起來。”
    “我救他，不是為了讓你跪我。”
    李永安的身體僵了一下，卻沒有立刻起身。
    林琛費力地抬起眼皮，看著地上那個挺直的背影。
    “你要是真想謝我，就趕緊起來，讓張伯把你兒子的胸口縫上。”
    他喘了口氣，繼續用那種命令式的口吻補充。
    “血流的太多，神仙也得疲於奔命。”
    李永安緩緩抬起頭，那張沾染了灰塵的絕美臉龐上，寫滿了錯愕。
    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是誰，也不在乎安國公府的承諾有多大的分量。
    在他眼裏，這些世人趨之若鶩的東西，仿佛還不如床上那個孩子少流一點血來得重要。
    “還不動？”
    林琛的聲音裏，寒意又重了幾分。
    李永安渾身一震，終於從那種複雜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她沒有再多說一個字，撐著冰涼的地磚，利落地站了起來。
    起身的瞬間，她不再是那個六神無主、狀若瘋魔的母親。
    她的眼神恢複了清明，那種久居上位者的威儀，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張伯。”
    她轉向一旁手足無措的老醫者。
    “先生的話，你聽見了。”
    “是！是！夫人！”
    張伯如蒙大赦，連忙轉身奔向床榻。
    李永安的視線，則落回了林琛身上，準確地說，是落在了他那隻被刀鋒挑開筋脈、血肉模糊的右臂，和他那焦黑一片的食指上。
    她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揪了一下。
    “先生的傷……”
    “死不了。”
    林琛打斷了她，他試圖自己站穩，但剛一用力，右臂傳來的劇痛和麻痹感就讓他一陣脫力，身體又倒了回去。
    “你這條手臂，毒氣雖然被截斷，但已經侵入經絡。”
    張伯一邊飛快地給安安的傷口穿針引線，一邊頭也不回地急聲開口。
    “必須立刻用解毒的湯藥浸泡，再輔以金針渡穴，將餘毒徹底逼出，否則……否則這條手臂，怕是要廢了！”
    他縫合的手法極其嫻熟，顯然是此道大家。
    可此刻，他的聲音裏全是焦急。
    李永安的臉色，瞬間變得和林琛一樣蒼白。
    廢了一條手臂？
    為了救她的兒子，這位林少卿，竟要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
    不！
    不行！
    她李永安欠下的恩情，絕不能用這種方式來償還！
    “青姨！”
    李永安猛地轉身，對著門外厲聲喊道。
    守在門外的青姨一個激靈，立刻推門而入。
    “夫人！”
    “傳我的令，立刻去太醫署，不，去把城西‘百草堂’的孫神醫請來！就說我說的，無論他正在給誰看診，都必須立刻過來！”
    “還有，打開府庫，將那株三百年的‘九葉參’，還有那枚西域進貢的‘雪膽’，全部取來！”
    她語速極快，一道道命令不容置疑地發出。
    青姨聽得心驚肉跳，無論是孫神醫，還是那九葉參與雪膽，都是安國公府壓箱底的寶貝，輕易絕不動用。
    可現在，夫人竟然為了一個外人，全部拿了出來。
    “還愣著幹什麽！快去！”
    李永安鳳眸一厲。
    “是！”
    青姨不敢再有半分遲疑，轉身就往外跑。
    “不必了。”
    就在這時，林琛虛弱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靠在桌案邊，勉強支撐著身體，搖了搖頭。
    “尋常的解毒法子，對我沒用。”
    “這蠱毒陰狠，早已不是凡俗毒物，孫神醫來了也沒用，九葉參和雪膽，也隻能固本培元，逼不出毒。”
    李永安剛燃起希望的心，又被他一盆冷水澆下。
    “那……那先生的意思是？”
    林琛閉上眼，似乎在調集最後一點精神，他腦海中，迅速閃過《青囊秘錄》中關於異種蠱毒的記載。
    片刻後，他睜開眼。
    “筆墨。”
    李永安一怔，立刻反應過來，親自衝到不遠處的書案前，迅速研墨鋪紙。
    “先生請講。”
    她將筆遞到林琛麵前。
    林琛卻沒有接，他連抬起左手的力氣都快沒了。
    “你來寫。”
    “紫河車，一錢。”
    “龍銜珠，三寸。”
    “九死還魂草，一株，要根須完整的。”
    “鬼臼，半兩。”
    ……
    他每報出一個名字，李永安握著筆的手就收緊一分。
    這些藥材，她有一半聽都未曾聽過。
    而那些聽過的，無一不是傳說中才存在的奇珍異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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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河車已是罕見，龍銜珠更是隻在古籍中有過記載的植物。
    至於九死還魂草……那更是續命的神物，千金難求！
    當林琛報出最後一個藥名時，李永安的呼吸幾乎都停滯了。
    “……最後，要一味藥引。”
    “初生麒麟血，三滴。”
    麒麟血！
    李永安手裏的毛筆，“啪”的一聲，掉在了紙上，洇開一團巨大的墨跡。
    麒麟乃是祥瑞神獸，隻存在於神話傳說之中，凡人誰曾見過？
    更遑論是初生麒麟的血！
    這根本就不是人間能找到的東西！
    “先生……這……”
    她艱澀地開口，臉上滿是為難與絕望。
    林琛慘然一笑，他當然知道這方子有多離譜。
    這本就是《青囊秘錄》中記載的、用來解“仙神之毒”的方子，藥材自然不是凡品。
    “找不到……就算了。”
    他閉上眼睛，語氣裏透著一股認命般的疲憊。
    “一條手臂而已，死不了人。”
    她看著林琛那張年輕卻毫無血色的臉，看著他那條廢掉的手臂，再回頭看看床上那個胸口已經被縫合、呼吸雖然微弱卻平穩下來的兒子。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她胸中轟然炸開。
    是愧疚，是感激，更是身為安國公夫人的驕傲與決斷！
    她李永安，欠不得人情！
    尤其是這種用性命換來的恩情！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撿起地上的筆，看也不看那張被弄髒的紙，直接翻了一麵。
    她沒有去寫那些天方夜譚般的藥材。
    而是寫下了四個大字。
    “安國公令！”
    寫完，她從自己的腰間，解下了一塊雕刻著麒麟踏雲的赤色玉佩，重重地拍在了那四個字的旁邊！
    做完這一切，她拿著那張紙和玉佩，大步走到門口，將門拉開。
    門外，青姨正焦急地指揮著下人。
    看到李永安出來，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李永安環視一周，聲音傳遍了整個院落。
    “傳我將令！”
    “從現在起，府中所有事宜，全部暫停！”
    “所有管事，護衛，府中能動用的一切人手，全部給我出去！”
    她將手中的紙和玉佩，塞到為首的一名護衛統領手中。
    “拿著我的令牌，去拜訪洛陽城中所有王公貴胄，世家門閥！告訴他們，我李永安，要找這些東西！”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不惜一切的瘋狂與決絕。
    “告訴他們，誰能線索，我安國公府，欠他一個人情！”
    “誰能拿出實物，我安國公府，許他一個承諾！”
    “就算沒有，也給我找！掘地三尺地找！”
    李永安赤紅的鳳眸掃過每一個人，最後，她的聲音化作一句幾乎是咆哮的命令。
    “就算是把這整座洛陽城給我翻過來，也必須在天亮之前，把這些東西，給我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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