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生，從來由不得自己。
    父親死的那年，我才十二歲。
    他躺在棺材裏，臉色灰白，再也不會笑著叫我"煙兒"，再也不會偷偷給我帶街邊的糖葫蘆。
    他們說，父親是戰死的，是英雄。
    可我知道，他是被逼死的。
    丞相派人送來撫恤銀兩時，那雙渾濁的眼睛在我身上打量了許久，最後意味深長地笑了。
    "這丫頭，倒是個美人胚子。"
    從那天起，我便被帶進了丞相府。
    他們教我琴棋書畫，教我如何笑，如何哭，如何讓男人為我著迷。
    他們說，這是為了報效朝廷。
    可我知道，我隻是他們手裏的一枚棋子。
    十六歲那年，我第一次見到太後。
    她坐在高高的鳳座上，指尖染著鮮紅的蔻丹，眼神冷得像冰。
    "知道為什麽選你嗎？"她問。
    我搖頭。
    "因為你像她。"
    她沒說是誰，可後來我知道了——是蕭煜的母親，那個讓蕭湛雲至死都深愛著的女人。
    太後恨她。
    恨她得到了自己得不到的東西。
    所以，她要毀掉靖安王府，毀掉蕭煜。
    而我就是那把刀。
    我本不想去的。
    可丞相說，若我不從，便讓我那年幼的弟弟"意外"死在軍營裏。
    我跪在地上，指甲掐進掌心，卻隻能低頭說："奴婢遵命。"
    第一次見到蕭煜時，我愣住了。
    他比我想象中要高，雖然有些胖乎乎的，身上帶著傻氣，可就是莫名看起來有些傻得可愛。
    他雖然看起來傻乎乎的，嘴卻毒的要命，我才不是什麽大娘呢！
    我按照太後的指示，裝柔弱，裝可憐，刻意模仿蕭煜母親的神態，讓他對我卸下防備。
    我以為他會像丞相和太後說的那樣親近於我……
    可他沒有。
    他的眼裏，隻有傅星沅。
    那個清冷如月的男子，隻消一個眼神，就能讓蕭煜笑得像個孩子。
    我嫉妒嗎？
    或許吧。
    但更多的是羨慕。
    羨慕他能這樣純粹地愛一個人，羨慕他能被人這樣珍視。
    太後等不及了。
    她命我盡快挑撥蕭煜和皇帝的關係，最好能讓皇帝親手處置靖安王府。
    我拖延著，找各種借口。
    直到那天，她派人送來一支金簪。
    "事成之後，用這個。"
    我認得那簪子——尖端藏著劇毒，見血封喉。
    她要我殺了傅星沅。
    我握著簪子，手抖得厲害。
    我不想殺人。
    可我沒有選擇。
    那天晚上，我故意在傅星沅麵前露出破綻。
    我知道他聰明，一定能看出簪子的蹊蹺。
    果然，他識破了。
    蕭煜衝進來時，我本該順勢挾持他。
    可我看著他驚恐的眼神，忽然下不去手。
    我故意失手，讓匕首隻劃破他的手臂。
    我被押進宮的那天，太後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死人。
    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可奇怪的是，我竟覺得解脫。
    獄中，我咬破手指，在衣角寫下太後所有的罪證。
    然後，我咬斷了舌頭。
    血湧進喉嚨的時候，我想起了父親。
    想起他臨終前摸著我的頭說："煙兒，要好好的。"
    對不起，父親。
    女兒沒能做到。
    若有來世……我隻想做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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