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沅回到自己在城西的宅院時，夕陽已經將屋簷鍍上一層金邊。他懶洋洋地甩了甩藏在衣袍下的尾巴，三兩步躍上院中的老槐樹，找了個舒服的樹杈窩著。
    “喵嗚～”他愜意地眯起眼睛，右眼尾的三顆淚痣在暮色中若隱若現。樹下的侍女們仰頭望著自家公子，個個臉紅心跳。
    “公子今日心情似乎不錯？”貼身侍女小桃捧著茶點站在樹下。
    傅星沅的貓耳朵動了動，想起今日那個傻乎乎的書生。他輕哼一聲：“遇見個有趣的家夥，就是身上味道太衝。”
    小桃掩嘴輕笑：“能讓公子覺得有趣的人可不多。”
    傅星沅正要答話，忽然鼻子一癢，“阿嚏！”
    他炸毛般從樹上跳下來，氣呼呼地瞪著院牆外：“誰在附近種香菜？！”
    而此時，城東的蔡宅裏，蔡翔宇正手忙腳亂地翻找古籍。
    “《百草經》呢？我記得有記載掩蓋本體氣味的方子……”他頭頂不受控製地冒出幾片香菜葉，在燭光下綠得發亮。
    老管家推門進來，見狀大驚：“少爺！您怎麽現原形了！”
    蔡翔宇慌忙把葉子按回去：“沒事沒事，我在研究新菜譜。”
    管家狐疑地看著滿桌的草藥典籍：“少爺，您該不會看上哪家姑娘了吧？”
    “不是姑娘！”蔡翔宇脫口而出，隨即紅了耳根，“是…是一位公子。”
    管家了然一笑：“難怪少爺這幾日魂不守舍。老奴這就去準備聘禮！”
    “等等！”蔡翔宇急得跳腳，“他討厭香菜！我得先解決這個問題！”
    夜深人靜時，蔡翔宇終於在一本破舊的《妖精奇談》裏找到了方法。他興奮地拍桌：“找到了！月華露可以暫時掩蓋妖氣！”
    次日正午，傅星沅準時出現在茶樓。他今日換了身淡紫色長袍，腰間係著銀絲絛帶，發間別了支白玉簪。往欄杆邊一站，整條街的行人都忍不住駐足張望。
    “傅公子！”
    聽到這聲呼喚，傅星沅耳朵一抖，轉頭看見蔡翔宇氣喘籲籲地跑上樓。令他驚訝的是，那股惱人的香菜味居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月桂香。
    “你……”傅星沅湊近嗅了嗅，貓瞳微微放大，“真的沒味道了？”
    蔡翔宇得意地轉了個圈：“我連夜采集月華露，可以維持十二個時辰！”
    傅星沅忍不住笑出聲：“傻不傻啊你。”他隨手倒了杯茶推過去，“坐吧，跑這麽急做什麽。”
    蔡翔宇受寵若驚地坐下，從袖中掏出一個錦盒：“這是送給公子的。”
    傅星沅好奇地打開，裏麵竟是一對精致的銀鈴鐺。
    “我見公子喜愛高處，這個戴在腳上，起風時會發出悅耳聲響。”蔡翔宇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就像簷角的風鈴。”
    傅星沅捏起鈴鐺晃了晃，清脆的聲響讓他不自覺地眯起眼。他忽然傾身向前：“蔡公子，你知道我是什麽嗎？”
    蔡翔宇猝不及防對上一雙泛著金光的貓瞳，呼吸一滯：“貓、貓妖？”
    “怕了？”傅星沅壞心眼地露出尖牙。
    誰知蔡翔宇反而鬆了口氣：“太好了，我也是妖！”他左右看看，壓低聲音，“我是千年香菜精。”
    傅星沅：“……”
    他現在就想把鈴鐺砸在這傻子臉上。
    見傅星沅臉色不對，蔡翔宇慌忙解釋：“我本來想瞞著的，但公子對我坦誠相待，我怎能欺瞞？”
    他說著說著眼眶發紅，“雖然公子討厭香菜，但我可以永遠不用原形，不吃香菜，不碰香菜……”
    傅星沅看著眼前快要哭出來的書生，莫名心軟。他歎了口氣，把鈴鐺係在手腕上：“行了，我又沒說要絕交。”
    蔡翔宇頓時雨過天晴，從懷裏掏出一疊紙：“這是我新作的詩，公子看看？”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幾乎每日相約。有時在茶樓品茗論詩，有時去郊外踏青賞花。
    傅星沅發現，隻要不聞到香菜味，蔡翔宇確實是個很好的伴兒，他溫柔體貼，才華橫溢，還總帶各種新奇的小玩意哄他開心。
    這日雨後，兩人在湖邊亭中下棋。傅星沅執白子，蹙眉沉思的模樣讓蔡翔宇看呆了去。
    “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來。”傅星沅頭也不抬地威脅。
    蔡翔宇傻笑：“公子生得好看，我忍不住嘛。”
    傅星沅耳尖微紅，正要反駁，忽然一陣風吹來，“阿嚏！”
    蔡翔宇身上的月華露失效了。濃烈的香菜味撲麵而來，傅星沅瞬間炸毛，尾巴“嘭”地冒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蔡翔宇手忙腳亂地掏藥瓶，卻不小心打翻了棋盤。黑白玉子嘩啦啦灑了一地。
    傅星沅氣得貓耳直豎：“蔡！翔！宇！”
    “我錯了我錯了！”蔡翔宇抱頭鼠竄，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衣擺，“撲通”一聲摔進湖裏。
    傅星沅：“……”
    落湯雞似的蔡翔宇從水裏冒出頭，頭頂還掛著根水草。他可憐巴巴地望著岸上的貓妖：“公子別生氣，我這就去重新采月華露……”
    傅星沅突然“噗嗤”笑出聲。陽光透過雲層，照在他含笑的眉眼上，美得驚心動魄。蔡翔宇看呆了，連嗆了好幾口水。
    “傻子。”傅星沅甩了甩尾巴，伸手把他拉上來，“算了，我好像…沒那麽討厭你的味道了。”
    蔡翔宇渾身濕透，眼睛卻亮得驚人：“真的？”
    傅星沅別過臉：“再問就收回這句話。”
    從那天起，傅星沅發現自己對香菜味的容忍度越來越高。有時蔡翔宇不小心露出點味道，他居然會覺得…有點可愛？
    直到某個清晨，傅星沅在自家院牆上發現了一盆嫩綠的香菜苗，旁邊還放著張字條：“送給公子的禮物，希望有一天公子能喜歡。”
    傅星沅盯著那盆生機勃勃的植物看了許久，最終沒有把它扔出去。
    “笨死了。”他小聲嘀咕，嘴角卻微微上揚。陽光灑在他精致的側臉上，右眼尾的三顆淚痣閃閃發亮，像是墜入凡間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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