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隕閣的夜色格外清冷，洛棲塵獨自站在藏書閣最高層的窗前。自從白日裏傅星沅操控他的身體擊退魔族後，閣中弟子看他的眼神都帶著幾分畏懼。那些目光像細密的針，紮得他渾身不自在。
    “怎麽，仙尊大人也會在意別人的眼光？”傅星沅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帶著幾分戲謔。
    洛棲塵沒有回答，修長的手指撫過書架上厚重的典籍。這些書記載著修真界萬年來各種奇聞異事，或許能找到關於靈魂共生的線索。
    “別白費力氣了。”傅星沅像是看透他的想法，“這些凡俗典籍怎麽可能記載我的來曆？”
    “你究竟從何處來？”洛棲塵終於開口，聲音壓得很低，“魔界沒有你這號人物。”
    傅星沅輕笑“我若是說了，你也不會信。”他在識海中幻化出一把紫檀木椅，慵懶地靠在上麵，“不如說說你那個小徒弟？今日我替你出手時，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太對。”
    洛棲塵翻書的動作一頓。江欲雪確實在戰後用探究的目光看了他許久，那眼神讓他莫名煩躁。
    “與你無關。”洛棲塵冷聲道。
    “怎麽無關？”傅星沅突然湊近，在識海中與洛棲塵四目相對，“我們現在可是一體的。”他故意放慢語速，“你猜，若是我用你的身體去逗弄那個小徒弟……”
    “你敢！”洛棲塵手中的古籍瞬間化為齏粉。
    傅星沅大笑“這麽緊張做什麽？我又不會真的碰他。”他話鋒一轉，“不過，你越是在意，我越是想試試。”
    洛棲塵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怒火。他知道傅星沅是故意的，這人就像一隻惡劣的貓，專挑他的痛處撩撥。
    “你到底想要什麽？”洛棲塵沉聲問。
    傅星沅歪著頭想了想“暫時還沒想好。”他忽然露出一個狡黠的笑，“不如先讓我控製身體去山下逛逛？聽說今日是人間的上元節。”
    “休想。”洛棲塵斷然拒絕。
    “那我自己來取。”傅星沅話音未落，洛棲塵就感覺右手突然不受控製地抬起，結出一個古怪的法印。
    “你！”洛棲塵急忙運轉靈力抵抗，卻發現體內靈力被一股詭異的力量牽製。就在兩人爭奪身體控製權時，藏書閣的門突然被推開。
    “師尊？”江欲雪站在門口，手裏端著一盞安神茶。少年看到滿地碎紙和洛棲塵古怪的姿勢，愣在原地。
    洛棲塵立刻奪回控製權，強作鎮定地拂袖“何事？”
    “弟子見師尊今日氣色不佳，特意……”江欲雪話未說完，突然瞪大眼睛。因為他看見師尊的瞳孔竟在一瞬間變成了妖異的紫色。
    傅星沅在識海中笑得歡快“你的小徒弟好像發現了呢。”
    洛棲塵強忍不適，接過茶盞“下去吧。”
    江欲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行禮退下。門關上的瞬間，洛棲塵一掌拍碎了身旁的書架。
    “別這麽大火氣。”傅星沅悠悠道，“我不過是活動一下筋骨。”
    洛棲塵突然冷靜下來“你故意讓他看見。”
    “是啊。”傅星沅坦然承認，“這樣才有趣，不是嗎？”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洛棲塵一字一頓地問。
    傅星沅沉默片刻，忽然收起玩世不恭的態度“如果我說，我隻是無聊呢？”他的聲音裏第一次透出幾分真實情緒，“被困在一個陌生人的身體裏，總得找點樂子。”
    洛棲塵敏銳地捕捉到對方話中的破綻“你不是自願來的？”
    “誰知道呢。”傅星沅又恢複了那種漫不經心的語調，“不如這樣，你帶我去山下逛逛，我暫時不打擾你和你的小徒弟。”
    洛棲塵思索片刻，竟點頭同意“可以。但你必須安分。”
    “我盡量。”傅星沅笑得意味深長。
    夜色漸深，洛棲塵換了一身素色常服，悄然離開星隕閣。山下的小鎮張燈結彩，街上行人如織。這是人族最熱鬧的上元節，各色花燈將夜空映得如同白晝。
    “人間的節日倒是熱鬧。”傅星沅透過洛棲塵的眼睛觀察著四周，“比你們那些死氣沉沉的仙門有趣多了。”
    洛棲塵沒有反駁。他常年閉關修煉，確實許久未曾感受過這般人間煙火氣。
    “嚐嚐這個。”傅星沅突然控製他的右手拿起路邊攤子上的一串糖葫蘆。洛棲塵還未來得及阻止，甜膩的滋味就在口中化開。
    “放肆！”洛棲塵在識海中怒喝。
    “別這麽嚴肅。”傅星沅笑道，“堂堂仙尊，連糖葫蘆都沒吃過，說出去多丟人。”
    洛棲塵正要發作，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的氣息。他目光一凜，看向人群深處。一個戴著鬥笠的身影迅速隱入巷子。
    “魔修。”洛棲塵低聲道。
    “跟上去看看。”傅星沅來了興致，“說不定能找點樂子。”
    洛棲塵猶豫片刻，還是跟了上去。巷子越走越深，周圍的喧鬧聲漸漸遠去。那魔修七拐八拐，最後停在一間破舊的宅院前。
    “有意思。”傅星沅突然道，“這裏有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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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棲塵也察覺到了。看似普通的宅院周圍布滿了隱匿陣法，若非他們修為高深，根本發現不了異常。
    “進去看看？”傅星沅問。
    洛棲塵搖頭“不必打草驚蛇。”他掐了個法訣，一縷神識悄然附在那魔修身上。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時，宅院的門突然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江欲雪。
    洛棲塵瞳孔驟縮。他的小徒弟此刻周身繚繞著淡淡的魔氣，與那魔修交談甚歡。
    “看來你的小徒弟不簡單啊。”傅星沅意味深長地說。
    洛棲塵臉色陰沉如水。他從未教過江欲雪任何與魔道有關的功法，這魔氣從何而來？
    “要現在抓個現行嗎？”傅星沅問。
    “不必。”洛棲塵轉身離開，“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想做什麽。”
    回山的路上，兩人罕見地都沒有說話。直到回到寢殿，洛棲塵才開口“你早就知道？”
    “猜到了一部分。”傅星沅如實道，“他的靈魂波動很特別，不像是普通修士。”
    洛棲塵坐在窗前，月光將他的側臉鍍上一層銀邊。許久，他輕聲道“明日我會親自問他。”
    “問出來又如何？”傅星沅忽然出現在他身側，虛影幾乎貼著他的耳朵，“殺了他？還是……”他故意拖長音調，“你舍不得？”
    洛棲塵轉頭，兩人的臉近在咫尺。他清晰看到傅星沅眼角那三顆淚痣在月光下泛著微光。
    “你很在意他。”傅星沅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為什麽？”
    洛棲塵移開視線“與你無關。”
    “有關。”傅星沅的虛影逼近，“因為我現在很好奇，若是我和他同時掉進煉魂淵，你會救誰？”
    這個荒謬的問題讓洛棲塵一怔。他從未想過這種可能，更不明白傅星沅為何突然如此認真。
    “你不會真以為我會陪你玩這種無聊的遊戲？”洛棲塵冷聲道。
    傅星沅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笑了“也是。”他退開幾步，“畢竟我們才認識不久。”
    虛影消散在月光中，識海裏恢複了寂靜。洛棲塵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忽然覺得心頭莫名煩躁。
    這一夜，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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