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時分，門鎖的輕響驚醒了淺眠中的傅星沅。他保持呼吸平穩，假裝仍在熟睡。腳步聲接近床邊，帶著熟悉的節奏——是閻燼。
    雄蟲站在床邊沉默良久，然後突然俯身，手指輕觸傅星沅頸後的銀環。一股微弱的精神力通過銀環傳導進來，試探性地掃描著傅星沅的身體狀況。
    傅星沅暗自調整體內信息素分泌，讓自己看起來像是真的睡著了。閻燼的精神觸須在他體內遊走，帶著一種奇怪的克製，像是在搜尋什麽，又像是在確認什麽。
    “你到底是誰……”閻燼的低語幾乎微不可聞。
    傅星沅心頭一震。難道閻燼察覺到了什麽？就在他思考對策時，閻燼的精神力場突然劇烈波動起來，那是雄蟲精神力透支的前兆。
    閻燼踉蹌後退幾步，扶住牆壁才穩住身形。他的呼吸變得粗重，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傅星沅知道不能再裝睡了，他“適時”地睜開眼睛，裝作剛醒來的樣子。
    “閻燼？”他坐起身，聲音裏帶著恰到好處的困惑，“你怎麽了？”
    閻燼沒有回答，但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傅星沅立刻下床扶住他，手掌接觸到的手臂肌肉緊繃如鐵。
    “精神力透支。”傅星沅皺眉，“你多久沒好好休息了？”
    自從身份暴露後，他不再掩飾雌蟲的敏銳感知力。閻燼試圖掙脫他的攙扶，但這次雄蟲的力量明顯弱了許多。
    “別動。”傅星沅釋放出安撫性的曼陀羅信息素，“坐下。”
    令他意外的是，閻燼竟然順從了。雄蟲坐在床邊，雙手撐在膝蓋上，呼吸仍然不穩。傅星沅站在他麵前，雙手捧住他的臉，強迫他抬頭。
    “看著我。”傅星沅輕聲說，同時加強信息素的釋放。
    閻燼的瞳孔已經擴散，這是精神力嚴重紊亂的表現。傅星沅小心地引導自己的精神力與對方接觸，不是抵抗，而是溫柔的包裹。在蟲族社會，這種行為隻有最親密的伴侶才會做。
    “你……”閻燼的聲音嘶啞，“在做什麽……”
    “幫你。”傅星沅的拇指輕輕按壓閻燼的太陽穴，“放鬆。”
    曼陀羅的香氣彌漫在房間裏，甜而不膩，帶著輕微的麻醉效果。傅星沅能感覺到閻燼緊繃的神經正在一點點鬆弛。雄蟲的睫毛微微顫抖，最終慢慢閉上了眼睛。
    當閻燼的呼吸變得平穩時，傅星沅才鬆開手。雄蟲已經陷入沉睡，身體微微前傾，額頭抵在傅星沅的肩膀上。這個姿勢讓他看起來出奇的脆弱，與平日裏的暴戾形象判若兩人。
    傅星沅猶豫片刻，最終輕輕將閻燼放倒在床上。他本想離開，卻發現閻燼即使在睡夢中仍緊抓著他的手腕。嚐試掙脫無果後，傅星沅隻好在床邊坐下。
    星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床上，勾勒出閻燼鋒利的輪廓。睡著的雄蟲看起來年輕了許多，眉宇間那道常年緊鎖的皺紋也舒展開來。傅星沅不自覺地伸手，指尖在即將觸碰到對方眉心時停住了。
    他在做什麽？這已經超出了任務需要的範圍。
    傅星沅收回手，轉而檢查閻燼的身體狀況。雄蟲的精神力透支很嚴重，如果不是及時發現，很可能導致不可逆的損傷。這很奇怪，按理說閻燼這個等級的雄蟲應該很擅長調節自己的精神力。
    除非……他長期處於高度緊張狀態。
    傅星沅的目光掃過房間，注意到床頭櫃上放著一個藥盒。他小心地拿過來查看，發現是強效精神鎮定劑，已經空了大半。這種藥劑副作用很大，通常隻在極端情況下使用。
    閻燼到底在隱瞞什麽？
    清晨，傅星沅在椅子上醒來時，發現床上已經空了。他的手腕上還留著閻燼握過的紅痕，證明昨晚不是幻覺。
    房間裏彌漫著濃鬱的咖啡香，閻燼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對著他喝咖啡，軍裝筆挺，看不出任何昨晚的虛弱。
    “醒了？”閻燼頭也不回地說，“一小時後有會議。”
    傅星沅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你感覺怎麽樣？”
    閻燼轉身，眼中閃過一絲複雜“多管閑事。”
    “但你睡得很好，不是嗎？”傅星沅站起身，故意讓銀環在晨光中閃爍，“我是第一個能讓你安然入睡的人吧？”
    閻燼的眼神驟然變冷，但傅星沅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慌亂。雄蟲放下咖啡杯，大步走向門口“別自作聰明。洗漱，換衣服，然後到指揮室來。”
    門關上後，傅星沅嘴角微揚。他找到了突破口——閻燼的睡眠問題。這很可能是導致未來精神崩潰的早期征兆。
    一小時後，傅星沅穿著閻燼準備的軍裝式製服出現在指揮室。銀發束在腦後，露出頸上醒目的銀環。指揮室裏已經坐了十幾名高級軍官，看到傅星沅時，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微妙。
    “坐那兒。”閻燼指了指自己右手邊的位置，那通常是副官的位置。
    洛森副官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但他什麽也沒說，默默退到後排。傅星沅從容入座，感受到四麵八方投來的探究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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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始匯報。”閻燼冷聲道。
    接下來的半小時裏，各艦隊指揮官依次報告了損失情況和叛軍動向。傅星沅安靜地聽著，同時觀察著每個人的微表情。
    當第三艦隊代理指揮官發言時，他注意到對方在提到某個坐標時，眼神不自然地飄向赫連公爵派係的幾名軍官。
    “等一下。”傅星沅突然開口，“你剛才說的伏擊坐標有誤。”
    全場瞬間安靜。那名代理指揮官臉色一變“你說什麽？”
    “你說叛軍主力在rx7星係邊緣，”傅星沅調出星圖，“但根據逃逸艙的黑匣子數據，他們實際應該在rx7與k39之間的隕石帶。”
    閻燼挑眉“你怎麽知道黑匣子數據？”
    “昨天幫你整理戰報時看到的。”傅星沅麵不改色地撒謊，實際上那些數據他隻看了一眼就記在了腦子裏，“而且，叛軍不可能在rx7邊緣停留，那裏沒有足夠的資源補給。”
    那名代理指揮官額頭滲出冷汗“這隻是初步判斷……”
    “還有，”傅星沅繼續道，“你說叛軍使用的是老式離子炮，但根據堡壘被毀的痕跡，至少有兩門新型量子撕裂炮。這意味著他們得到了外部支援，很可能來自……”
    “星際海盜。”閻燼接上他的話，眼中閃過一絲讚賞，“繼續說。”
    傅星沅指向星圖上的一個點“如果我是赫連公爵，我會在這裏設置伏兵，等待我們追擊時前後夾擊。”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這個曾經被他們輕視的“雄蟲”，現在卻以雌蟲身份展現出驚人的戰術素養。
    閻燼盯著星圖看了許久，突然下令“改變作戰計劃。第一、第四艦隊佯攻rx7，主力繞道小行星帶，直取赫連的老巢。”
    “統帥！”赫連派係的一名軍官站起來反對，“這太冒險了！”
    “反對無效。”閻燼冷冷地說，然後轉向傅星沅，“你，跟我來。”
    離開指揮室後，閻燼將傅星沅帶到一間私人會議室。關上門後，他一把抓住傅星沅的手腕“那些分析不是臨時想出來的。你研究過赫連多久？”
    傅星沅沒有掙脫“足夠久了。”
    “為什麽？”
    “我說過，我需要你的保護。”傅星沅直視閻燼的眼睛，“而要得到你的信任，我必須證明自己的價值。”
    閻燼鬆開手，眼神複雜“你還有多少秘密？”
    “很多。”傅星沅微笑，“但你可以慢慢發掘。”
    閻燼突然靠近，鼻尖幾乎貼上傅星沅的頸側，深深吸入一口曼陀羅香氣“昨晚的事，不準告訴任何人。”
    “當然。”傅星沅輕聲應允，“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就在兩人距離近得幾乎要貼在一起時，通訊器突然響起。閻燼後退一步，按下接聽鍵。洛森副官的聲音傳來“統帥，緊急情況。星際議會發來通牒，要求您立即釋放傅星沅閣下，否則將實施製裁。”
    傅星沅挑眉。看來外界還不知道他的真實性別。
    閻燼冷笑一聲“回複議會，傅星沅現在是我的專屬雌蟲，受星際雌蟲保護法約束，他們無權幹涉。”
    通訊器那頭沉默了幾秒“可是…議會已經派出了特使團，由克萊爾家族帶隊，預計明天抵達。”
    閻燼的臉色瞬間陰沉。克萊爾家族是傅星沅原本的聯姻對象。
    “準備迎接。”閻燼切斷通訊，轉向傅星沅，“看來你的老情人要來救你了。”
    傅星沅搖頭“他們不是來救我，是來確認我是否真的成了雌蟲。”他苦笑，“克萊爾家族不會允許一個欺騙他們的存在活下去。”
    閻燼的眼神變得危險“那就讓他們試試看。”
    傅星沅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無意間點燃了一場更大的風暴。而這場風暴，或許正是原曆史中導致閻燼崩潰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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