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鎮魂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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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的晨霧還未散盡,林小滿攥著熱豆漿往教學樓跑。她總覺得這座建於八十年代的灰白色建築像隻蟄伏的巨獸,六層高的主體樓兩側伸出狹長的翼樓,像隨時要收攏的翅膀。剛踩上三樓樓梯轉角,樓下突然炸開驚叫。
"有人跳樓了!"
豆漿杯摔在地上,滾燙的液體順著台階往下淌。林小滿扶著鏽跡斑斑的鐵欄杆往下看,晨跑歸來的男生正癱坐在花壇邊,白球鞋沾著暗紅血跡。屍體仰麵躺在月季叢裏,碎玻璃似的晨光落在那張青紫的臉上——是金融係大三的趙磊,他上周還在校運會上破了跳高記錄。
這已經是本周第三起跳樓事件。
"監控顯示都是自主行為。"保衛處長擦著汗匯報,會議室煙霧繚繞。校長陳國棟盯著投影幕布,三張現場照片整齊排列,墜落點都在教學樓正門台階前,像用鮮血畫出的等邊三角形。他注意到每具屍體右手都緊攥著什麽,法醫說是半截粉筆。
副校長突然說:"要不要請人看看風水?我聽說老張退休前說過,這樓原本要建圖書館,後來資金不夠改的教學樓,地基裏......"
"胡鬧!"陳國棟拍案而起,煙灰缸震得叮當響,"通知各院係,今晚起所有輔導員住校值班。"
但淩晨兩點,刺耳的電話鈴還是撕碎了校長室的寧靜。陳國棟趕到現場時,警戒線外擠滿了睡衣外裹著外套的學生。第四個死者是建築係女生,她像片落葉掛在樓後的銀杏樹上,白色睡裙被枝椏勾破,露出小腿上未愈的刀疤——那是半年前心理輔導室記錄在案的自殘痕跡。
清晨五點的校長室茶香嫋嫋,陳國棟對著來訪的僧人深深鞠躬。老和尚撚著檀木佛珠,渾濁的眼球倒映著窗外漸亮的天光:"此樓坐艮向坤,雙翼鎖陰,中庭聚煞。這些年陰氣積重,須以離火鎮之。"
三天後,建築工隊連夜鏟平了樓後荒廢多年的苗圃。八個刻著巽、坎、艮、震的麻石長凳圍成八卦,鵝卵石小徑蜿蜒如陰陽魚。最詭異的是中心太極圖,用的竟是教學樓拆下的舊窗框熔鑄的碎玻璃,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斑。
"你們覺不覺得,自從修了這個花園,五樓舞蹈室鏡子老起霧?"林小滿搓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問室友。她們正穿過新建的八卦陣去上課,初冬的薄霜在石凳上凝成細小冰晶,排列成難以辨認的紋路。
轉年開春,外語係男生從四樓女廁所窗口墜落——這是校史上首例男廁之外的跳樓案。陳國棟站在掛著冰淩的銀杏樹下,看著工人給每扇窗戶加裝限位器。不鏽鋼支架將推窗行程卡死在15厘米,像給野獸戴上了口籠。
"要不要把石凳換個方位?"副校長盯著八卦陣中心發黑的太極圖。昨夜暴雨後,那裏積著暗紅色的水窪,仿佛有人打翻了朱砂墨。
"把二樓以上窗台加裝防護網。"陳國棟扔掉煙頭,"圖書館門禁係統升級,刷臉進出。"他的皮鞋碾過太極圖邊緣,碎玻璃在腳下發出細響。遠處,工人們正把"心理健康周"的橫幅掛在教學樓正門,鮮紅的布幅在穿堂風裏獵獵作響。
林小滿發現輔導員開始隨身攜帶磁卡鑰匙。"頂樓天台門換了三道鎖,"室友神秘兮兮地說,"聽說鎖芯裏摻了桃木屑。"她們經過重新粉刷的走廊時,總覺牆漆下滲出鐵鏽味,像幹涸的血跡在呼吸。
深秋某夜,值勤保安老張撞見驚人一幕:月光下的八卦陣裏,八個石凳自行移位,鵝卵石小徑如蛇遊動。他揉眼再看時,一切如常,隻有銀杏葉在石凳縫隙沙沙作響。第二天,他被調去守新建的遊泳館,再沒靠近過那座樓。
畢業典禮那天,林小滿最後回教學樓取遺忘的水杯。夕陽把八卦陣拉出細長陰影,八個石凳剛好圈住三處曾浸透鮮血的地磚。她突然明白那些限位器為何都做成彎月形——此刻斜射的陽光正將窗框陰影投在石凳上,恰似鎮魂符的最後一筆。
十年後同學聚會,留校任教的班長醉醺醺透露:那年拆除舊窗框時,工人在夾層發現三支五十年代的鋼筆,筆帽刻著當年失蹤學生的編號。沒人解釋清,為什麽趙磊墜樓時手裏攥著的粉筆,和教務處十年前報廢的那批教具是同一型號。
夜風穿過樓體狹長的走廊,發出嗚咽般的哨音。八卦陣中心的太極圖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八個石凳沉默如碑。頂樓某扇窗戶突然"哢嗒"一響,限位器上的警示漆在夜色中紅得刺目,像一道永不結痂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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