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天橋下的血色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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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三中後門那條煤渣小路在路燈下泛著鐵灰色,柏油裂縫裏鑽出的野草沾滿了露水。張建軍把警車停在路口,望著警戒線外飄落的槐花,忽然想起上周五發現的第一具屍體衣領裏也沾著這種白色花瓣。
"張隊,技術科把第四份失蹤報告送來了。"實習警員小王遞來文件夾時,手指在晨霧裏微微發抖。照片上的女孩紮著馬尾辮,藍白校服胸口別著向日葵形狀的胸針,正是前天傍晚失蹤的周曉雯。
我合上案卷,橡膠手套蹭過卷宗發出沙沙聲。從第一個女孩失蹤算起,這條七百米長的近道已經吞噬了四個年輕生命。她們都穿著同款校服,都在周五晚自習後獨自踏上這條捷徑,手機信號消失在天橋中段的監控盲區。
"腳印比對結果出來了。"法醫老陳掀開警戒線鑽進來,防護服後背洇著汗漬,"天橋東側第三根護欄上的蹬踏痕跡,和2008年東郊搶劫案現場遺留的鞋印完全吻合。"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蹲在警車旁的中年男人。趙鐵柱正歪著頭用銬著的雙手撓脖子,後頸的蜘蛛紋身隨著動作扭動。這個四進宮的慣犯此刻哼著小調,渾濁的眼球倒映著警戒線外哭到昏厥的家長。
"趙哥,給根煙唄。"我蹲在他麵前,看著這個曾被我親手送進監獄的老熟人。他咧開黃牙笑了,煙味混著口臭噴在我臉上:"張警官,我就在天橋看風景,那些丫頭片子自己跳的舞,關我屁事?"
正午的太陽把鐵路碎石曬得滾燙,十三個刑警呈扇形展開第五次地毯式搜查。我彎腰扒開碎石,指甲縫裏嵌滿煤渣。三天前發現的第三具屍體就埋在離天橋十二米處,腐爛的右手還保持著向上抓撓的姿勢。
"頭兒,要不要上警犬?"娜姐擦著額頭的汗走過來。這個痕跡檢驗專家連軸轉了四十八小時,防護鏡在鼻梁上壓出深紅的印子。我搖搖頭,看著遠處正在接受問詢的環衛工——今早他說看見趙鐵柱上周四夜裏拖著鼓囊囊的麻袋。
突然,東側傳來技術員的驚呼。我們衝過去時,看見半截粉色發卡卡在生鏽的鐵軌縫裏,旁邊散落著幾顆沾著暗褐色汙漬的石子。老陳的鑷子微微發抖:"這是第二個失蹤者林小曼的物品。"
趙鐵柱的審訊持續到第七天淩晨。監控室裏,我盯著單向玻璃後那張油光滿麵的臉。他突然湊近玻璃,鼻尖幾乎貼上自己的倒影:"張警官,你聞過死人頭發裏的槐花香嗎?"
哐當一聲,支隊長踹開了門。這個從越戰戰場下來的老刑警眼珠布滿血絲,把現場照片拍在桌上:"姓趙的今早跟看守要了紙錢,說今天是頭七。"
我們再次回到天橋時,暮色正吞噬最後一縷霞光。支隊長站在橋中央跺腳,碎石在他靴底發出細碎的呻吟。忽然,他彎腰盯著自己鞋印裏的白色碎屑——是半片斷裂的指甲。
"把這片區域再篩一遍!"他的吼聲驚起一群麻雀。二十幾個探照燈同時亮起,光柱交錯中,我看見娜姐突然僵在原地。她麵前的碎石堆正在緩慢塌陷,一隻青灰色的手從石縫中突兀地刺出,無名指上還纏著褪色的粉色頭繩。
後來在解剖室,老陳指著屍體頸部的月牙形淤痕說,這是被按在碎石上掙紮時留下的獨特印記。四個女孩的致命傷都在後腦,創口裏嵌著同種規格的煤渣,和趙鐵柱褲腳裏發現的完全一致。
指認現場那天下著細雨。趙鐵柱站在天橋邊緣,腳鐐擦著生鏽的護欄咯咯作響。"就從這兒跳下去。"他比劃著,雨水順著蜘蛛紋身流進衣領,"她們像小母雞似的撲騰,石頭下麵暖和......"
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鐵路東側有片窪地積著血水,上麵漂著幾朵被踩爛的蒲公英。技術員正在標記第四處埋屍點,黃色編號牌在雨幕中微微發亮。突然,趙鐵柱掙開押解民警衝向橋外,卻在欄杆前被自己絆倒——他右腳的鞋帶鬆了,正是七年前我親手給他係上的死刑犯專用繩結。
法庭宣判那天,遇害者家屬席上開滿白色山茶。趙鐵柱聽到死刑立即執行時,喉結劇烈滾動了兩下。退庭時他忽然轉頭對我做口型,透過防彈玻璃,我認出那是句帶著笑意的話:"第七個橋洞。"
三個月後的暴雨夜,巡警在那座天橋第七橋墩的裂縫裏,挖出用塑料袋包裹的校牌。金屬表麵刻著細小劃痕,經辨認是六個歪扭的正字——這個計數比我們找到的遺體整整多出兩具。結案報告永遠定格在四這個數字,但每當我路過市三中,總看見槐花落在年輕女孩們的馬尾辮上,像永遠洗不淨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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