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異域佛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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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穀的七月暑氣蒸騰,林國棟站在耀華力路的騎樓下,後頸黏著汗濕的領口。他剛從唐人街的佛具店出來,手裏捧著個牛皮紙裹得嚴實的長方形物件。街邊油炸香蕉的香氣混著線香味道鑽進鼻腔,三輪車夫吆喝著"薩瓦迪卡"從他身邊掠過,車鬥裏滿載著金盞花串。
紙包裏的佛像硌得他手心生疼。半小時前,他隔著玻璃櫥窗和那雙半闔的玉色眼睛對視,像被某種神秘力量攫住似的,等回過神來已經刷了信用卡。店主用蹩腳中文說這是清邁古寺流出的老物件,邊說邊往佛龕前添了支雞蛋花。
"這叫"請佛",得用茶湯淨過香爐再......"視頻通話裏,妻子周慧蘭的叮囑被機場廣播切斷。林國棟低頭看表,再有四十分鍾就要飛回上海,索性把紙包塞進行李箱夾層,金屬扣"哢嗒"合上時,佛像的衣褶在布料上頂出個模糊的輪廓。
到家那天正逢初一。周慧蘭拆開包裹時,晨光斜斜切過供桌,照著佛像青白的麵龐。她捏著軟布的手頓了頓——這尊泰式佛陀眉眼狹長,螺髻高聳,和家裏那尊鎏金彌勒的圓潤全然不同。
"用"請"字多好,偏說成"買"。"她將佛像收進博古架最上層,換了身素色衣裳,"我去靜安寺上香,鍋裏煨著山藥排骨湯。"
變故是從梅雨季開始的。周慧蘭父親晨練時在濕滑的石階上跌了一跤,股骨頭裂痕像道閃電劈進ct片。病房裏消毒水味還未散盡,周慧蘭自己又在超市扶梯上暈倒,診斷書上寫著"神經性偏頭痛"。林國棟翻著日曆上密密麻麻的醫院標記,發現上次給泰國佛像除塵還是三個月前。
次年開春,林國棟在曼穀港驗收貨輪。鹹腥海風裏,大副操著潮汕口音的泰語和碼頭工人爭執卸貨順序。他正要去調解,忽然看見菩提樹下立著個赭紅僧袍的身影。那僧人逆著人流走來,腕間沉香念珠隨步伐輕響,竟用標準的京片子說道:"施主眉間聚煞,可是家中佛寶蒙塵?"
林國棟後頸寒毛倒豎,剛要開口,對方已抬起枯竹似的手指:"既已渡海請回,何苦教他鄉佛陀守空殿?"話音未落,遠處貨輪汽笛轟鳴,再抬眼隻剩樹影婆娑。大副追過來時,隻見林國棟攥著手機,指節發白地吼:"快把佛供上!供桌擺東南角!"
上海落櫻紛飛的傍晚,周慧蘭踩著梯子取下佛像。積灰簌簌落在她發間,露出佛陀似笑非笑的唇線。她忽然注意到蓮花座底有道裂紋,滲著暗紅痕跡,像幹涸的血脈。供上自製桂花糕那刻,香爐突然"劈啪"炸開顆火星。
後來怪事接連發生。醫院通知老爺子能下地走路那天,佛龕前的清水杯無端起漣漪。周慧蘭最後一次偏頭痛發作時,供果盤裏的蘋果滾落在地,正停在翻開的《地藏經》頁腳。隻有林國棟知道,那夜視頻裏妻子身後,泰佛的玉色瞳孔在月光下流轉過一線金芒。
如今每逢初一十五,周家佛龕並立兩尊佛像。彌勒依然肚皮滾圓,泰佛麵前則常年供著芒果糯米飯——是周慧蘭跟小區泰國留學生新學的方子。去年林國棟出差清邁,在雙龍寺驚見某尊閉目佛陀,衣袂褶皺與他當年請回的像從同一塊玉石剝落般相似。
雨打芭蕉的黃昏,他會跟妻子說起那個謎樣僧人。"許是佛佗化現呢。"周慧蘭往香爐添了把沉水香,青煙嫋嫋纏上泰國佛低垂的指尖,像無聲的偈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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