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灣的夏夜總是帶著鹹腥的海風，德福花園c座外牆的裂縫裏滋生出暗綠色苔蘚。2013年2月6日深夜，清潔工阿萍的推車在五樓走廊發出咯吱聲響，她盯著電梯按鈕麵板上泛黃的"1979年質檢合格"標簽，突然聽見塑料簌簌聲從503室方向傳來——那間貼著法院封條十三年的凶宅裏，竟傳出打包物品的動靜。
    十九年前的同個時辰，銅盆裏的符紙正燃起幽藍火焰。1998年7月22日下午三時，上市公司女總裁林春麗摸著頸間翡翠觀音，看假道士李育輝用金粉在黃符上畫下扭曲符號。七十疊千元港幣在法壇燭光裏泛著血色，空調出風口將山埃的苦杏仁味吹向跪坐的五名婦人。徐順琴最年幼的女兒李迎曦突然指著陽台驚叫："鏡子裂了！"眾人轉頭時，那麵用紅繩纏著剪刀的銅鏡完好無損地懸在防盜網上，倒映著樓下t座天台邊緣一抹飄動的紅裙。
    此刻正在t座頂樓的姚姓婦人掏出玫紅色口紅補妝，三封遺書在她204室的茶幾上逐漸陰幹墨跡。她最後望了眼c座五樓那麵古怪的圓鏡，縱身躍下的瞬間，指甲縫裏嵌著的古董化妝鏡碎片隨風飄散。三小時後，當她的屍體被蓋上白布時，503室傳出第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蔡秀玲抓撓著喉嚨栽倒在法壇前，燒焦的"借壽"黃符貼在她因痙攣扭曲的臉上。
    這詭譎的因果鏈早在地基澆築時便已鑄成。1979年7月22日正午，六個建築工在c座電梯井裏擦汗，學徒阿成聽見鋼索繃斷的脆響比同伴們的慘叫早半秒降臨。轎廂墜地時迸濺的不止鮮血，還有某個工人藏在工具箱底的八卦鏡，破碎的鏡片中映出六張驚恐的臉。當救援隊切開變形的鐵皮，發現血水順著管道流入尚未裝修的503室，在水泥地上洇出人形輪廓。
    十九年後的同個日期，重案組黃督察站在503室泛著消毒水味的凶案現場。五具女屍以北鬥七星狀分布在五個房間，林春麗的翡翠觀音滾落在洗手台邊緣，背麵裂痕滲出暗綠色銅鏽。鑒證科從她僵直的手掌下抽出半張焦符，紫外線燈照出"逢九之數"的朱砂殘跡。銀行監控錄像裏，這位素來謹慎的女強人取錢時不斷回頭張望，仿佛有看不見的東西在vip室門口徘徊。
    "當年電梯井的六條人命，這次偏巧五女一男......"老法醫在驗屍房喃喃自語。解剖刀劃過徐順琴青紫的腹腔時，暗紅血液突然噴濺到天花板日光燈管上，形成六道放射狀血痕。與此同時，湖北潛江某間貼滿黃符的老宅裏，李育輝正用那七十萬港幣中的一張千元鈔點燃煙卷，鈔票邊緣的"徐"字血漬在火光中卷曲成灰。
    追凶刑警破門那夜，老宅地窖的《萬法歸宗》嘩嘩翻動，泛黃書頁停在披發女子畫像那頁。夾在其中的剪報上，德福花園售樓廣告被朱砂圈出凶宅方位，旁邊蠅頭小楷寫著："借陰財需陽女為介"。窗外忽起陰風，掛在梁上的銅鏡映出六個模糊人影，最前頭的建築工安全帽還沾著1979年的水泥漿。
    冤魂索債的傳說在街坊間愈演愈烈。2005年中元節，夜班保安看見c座電梯指示燈在停運狀態下逐層亮起，最終停在五樓。監控視頻顯示轎廂門開合三次，地板上逐漸浮現六對沾泥的工裝鞋印。而在平行時空的1979年墜井現場，救援隊長老陳始終沒說出口——切割開電梯頂蓋時，他們聽見裏麵傳出女子輕笑，還有塑料袋被拖動的簌簌聲。
    2013年流拍的凶宅至今仍在房產網站掛著，每月22號後台準時收到谘詢："鏡子是否原裝？"某個暴雨夜，網站管理員放大谘詢者ip地址發來的照片，驚見鏡中映著五名女子模糊的身影，最右側的少婦手裏提著用紅繩係住的垃圾袋，袋口露出一角燒焦的黃符。
    如今經過德福花園c座的路人仍會加快腳步，尤其是七月溽暑時節。拾荒婆子說曾撿到過泛著珍珠光的蜜粉盒，擰開瞬間聽見女子幽歎："等我呀，今天還沒倒垃圾......"盒底刻著的"姚"字在月光下淌出血珠，滴落在1979年電梯井所在的位置，那裏正悄然裂開六道細縫，像極了當年血水繪成的詭異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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