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木語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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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的聲音在密室裏回蕩,像一滴水落入沉寂多年的古井。明遠看著父親佝僂的背影,突然發現老人毛衣領口露出的皮膚上布滿了細小的燙傷疤痕——那是木匠長期接觸高溫膠和木屑留下的印記。
    "爺爺,你為什麽討厭媽媽?"小雨又問了一遍,小手無意識地摩挲著鐵皮盒邊緣。
    李建國的喉結上下滾動,他伸手想摸孫女的頭,卻在半空中停住了。明遠注意到父親的手腕上有道陳年傷疤,形狀像被刻刀劃過的痕跡。
    "不是討厭..."李建國從內衣袋掏出那張折疊的支票,紙張已經泛黃起皺,"我每月...給她匯款。"
    蘇雯站在暗門處,逆光中看不清表情。但明遠看見她的手指緊緊攥著門框,指節發白。樟木箱散發出的檀木香突然變得濃烈,混合著陳年黴味,讓人想起葬禮上的白菊。
    "那為什麽..."明遠剛開口,樓下門鈴刺耳地響起。
    陳誌遠抱著文件衝進來時,帶起一陣冷風。他手裏的照片散落一地,明遠彎腰撿起一張——趙明輝的奔馳停在距車禍現場百米處,擋風玻璃反射出福利院長的臉。照片右下角的時間戳顯示340,比兄長的死亡時間早了兩分鍾。
    "綁架..."李建國突然劇烈咳嗽,監護儀的警報聲尖銳刺耳,"他們原本...要帶走小雨..."
    明遠腦中閃過交警報告裏的矛盾點:兄長車裏發現的奶瓶和尿布。當時所有人都以為那是準備送給福利院的捐贈品,現在想來,兄長那天是帶著小雨去見蘇雯。
    小雨從箱子裏抱出一摞明信片,最上麵那張郵戳模糊不清,但背麵木棉花的花蕊處用極小的字寫著"sos"。明遠對著燈光細看,發現每片花瓣裏都藏著一個數字,連起來是女子監獄的電話號碼。
    "王浩媽媽說..."小雨突然抬頭,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得出奇,"我是從著火的地方救出來的。"
    陳誌遠的咖啡杯摔在地上,褐色液體滲入地板縫隙。明遠想起福利院火災後的新聞報道,當時重點都在李氏集團慷慨捐贈重建資金,沒人追問起火原因。
    "李老師,還有這個。"陳誌遠遞過光盤時手在發抖,"老趙偷錄的。"
    投影儀亮起的瞬間,趙明輝油膩的臉填滿整個牆麵。他對著鏡頭獰笑:"...李老頭把專利全轉到孫女名下?可笑!那孩子根本不是李家的種..."畫麵切換到他與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密談:"...當年要不是福利院那把火,哪來現在的李氏集團..."
    李建國猛地站起又跌坐回去,輪椅撞在工作台上,震落一堆木屑。明遠急忙去扶,卻被父親推開。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指向密室深處:"那裏...還有..."
    小雨像隻靈敏的小貓鑽到工作台下,不一會兒舉著燒焦的牛皮袋鑽出來。u盤插入電腦時發出細微的電流聲,兄長的影像突然出現在屏幕上,仿佛跨越時空而來。
    【爸,如果您看到這個,說明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視頻裏的李永誌比明遠記憶中憔悴許多,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色,【趙明輝挪用了兩千萬公款,我明天就去舉報。暗格裏是證據備份,鑰匙在懷表...】
    畫麵突然晃動,傳來嬰兒啼哭。兄長匆忙抱起什麽,鏡頭捕捉到一截揮舞的小胳膊——手腕內側有塊心形胎記,和小雨的一模一樣。【小雨別哭,爸爸在...】兄長的聲音溫柔得不像話,與明遠記憶裏那個嚴肅的大哥判若兩人。
    撞門聲突然炸響,視頻戛然而止。日期顯示這是車禍前一天深夜拍的。
    "懷表..."明遠看向父親胸前那枚永遠停在342的老懷表。
    李建國顫抖著擰開懷表背蓋——那根本不是表盤,而是精巧的機關盒。暗層裏躺著枚銅鑰匙,與小雨之前找到的正好配成一對。
    兩把鑰匙並排插入樟木箱的隱藏鎖孔時發出清脆的"哢嗒"聲。箱蓋緩緩彈開,頂層整整齊齊碼放著賬本和錄音帶,下麵卻是幾十個迷你木雕——全是不同年齡段的小雨。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個正在熟睡的嬰兒木雕,睫毛纖毫畢現,連嘴角的口水泡泡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這是..."蘇雯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她拿起那個嬰兒木雕,底部刻著"小雨滿月"和一行小字:"像小雯一樣愛皺眉"。
    明遠翻開最底下的信紙,兄長工整的字跡躍入眼簾:
    【爸,我知道您每周都偷偷來看小雨。福利院窗台上的木雕小動物,是您放的吧?小雯說她出獄後想帶孩子走,但我希望小雨能在您身邊長大。她太像您了——昨天抓著刻刀不撒手的樣子,活脫脫是小明遠...】
    信紙上有明顯被淚水暈開的痕跡,但模糊的是父親後來加注的字跡:"永誌,爸對不起你們"。明遠這才恍然大悟——那些年父親頻繁的"出差",其實是去福利院看小雨;書房抽屜裏越來越多的助聽器,是因為他總躲在福利院圍牆外聽孫女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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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哭了嗎?"小雨用袖子擦李建國的臉,老人將她緊緊摟住,佝僂的背脊劇烈起伏。蘇雯站在門口,手中鬆木偶人掉在地上,摔開了暗格——裏麵藏著一張泛黃的親子鑒定書,日期是小雨出生後一周。
    陳誌遠默默撿起賬本:"這些足夠讓老趙把牢底坐穿了。但..."他猶豫地看著蘇雯,"福利院火災的事需要直接證據。"
    "我作證。"蘇雯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擲地有聲,"當年趙明輝來監獄找我,說隻要我簽署放棄探視權的文件,就保證小雨安全。"她拉起袖子,露出手腕內側的木棉花紋身,"他給我看了一段小雨在福利院玩耍的視頻...背景裏有濃煙。"
    小雨掙脫爺爺的懷抱,跑到蘇雯麵前仰起臉:"所以媽媽不是不要我?"
    蘇雯跪下來與她平視:"媽媽每一天都在想你。"她指著紋身中隱藏的數字,"這是你的生日,也是我被批準減刑的日子——因為我在獄中學會了木雕,想早點出來見你。"
    明遠翻到賬本最後一頁,呼吸凝滯:趙明輝的貪汙始於二十年前,最早一筆是父親第一次"食物中毒"住院期間的公司支出。而審批簽名是模仿父親筆跡的贗品。
    "他一直在下毒..."明遠想起醫生說過父親心髒瓣膜的鈣化程度異常,"先是爸,然後是哥..."
    李建國卻擺擺手,指向樟木箱夾層裏的老照片。泛黃的畫麵裏,年輕的趙明輝站在父親身後,眼神陰鷙地盯著師父手中的《魯班經》秘本——那本在父親"中毒"後失蹤的傳家寶。
    "原來如此。"陳誌遠倒吸冷氣,"他從二十年前就盯上李家的工藝秘方了。"
    小雨不知何時爬上了兄長的舊工作台,正踮腳夠最高處的木匣子。明遠幫她取下來,裏麵是把精致的袖珍刻刀,刀柄刻著"木語心長"四字。
    "這是爸爸給我的禮物!"小雨篤定地說,雖然那刻刀明顯是成人尺寸,"爺爺說刻刀會自己找到主人。"
    李建國突然老淚縱橫。明遠這才注意到,刻刀柄的紋路與蘇雯手腕上的木棉花紋身完美契合——那是兄長用蘇雯最愛的木棉木親手製作的。
    "永誌說過..."蘇雯哽咽著,手指撫過刻刀上的凹痕,"等小雨能握住刻刀那天,要教她雕刻第一朵木棉花。"
    窗外夕陽西沉,將密室染成血色。明遠看著三代人擠在這方寸之地,突然理解了父親那些年的沉默——那不是冷漠,而是太深的自責壓垮了表達的能力。
    "回家吧。"李建國撐著膝蓋站起來,一手牽小雨,一手拿起兄長的設計圖,"這些...該見光了。"
    下樓時,小雨突然問:"爺爺,我們算不算拚好拚圖了?"
    老人停下腳步,在暮光中凝視孫女酷似長子的眼睛:"還差...最後一塊。"
    當晚,李氏工坊官網發布了三則公告。明遠在父親書房整理材料時,發現抽屜裏躺著份剛公證的遺囑:所有資產平分給明遠和小雨,但特別注明蘇雯享有永久居住權。附件是份泛黃的收養申請表,日期是二十年前——父親曾想收養失去雙親的趙明輝,被少年拒絕。
    晨光透過紗簾時,明遠被敲擊聲驚醒。工作室裏,父親正指導蘇雯調整雕刻角度,小雨在旁邊有樣學樣。三代人的刻刀在木料上留下交錯紋路,宛如命運在時光中刻下的印記。
    木屑紛飛中,那塊被所有人忽略的"金繕"木條靜靜躺在工作台角落。斷裂處填充的金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像黑暗盡頭終於等到的破曉。
    小雨的問題懸在空氣中,像一片將落未落的木屑。明遠看見父親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懷表邊緣,金屬表麵已經被磨出了包漿。閣樓外突然刮過一陣風,老宅的木質結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爺爺,你為什麽討厭媽媽?"小雨第三次問道,這次她拽了拽李建國的毛衣下擺。
    老人緩緩蹲下身,膝蓋發出脆響。他顫抖的手從內衣袋裏掏出一疊支票存根,最上麵那張已經泛黃卷邊,金額欄寫著"伍萬元整",備注是"小雨撫養費"。
    "從你出生第七天開始..."李建國的聲音像是從很深的地窖裏傳出來,"每個月五號..."
    蘇雯突然衝上前奪過那疊票據,瘋狂地翻動著。她的指甲在紙麵上刮出細小的裂痕,呼吸越來越急促。"不可能..."她翻到最後一張,最新日期的支票上墨跡還未幹透,"這些錢我從未收到過!"
    明遠接過票據,注意到每張背麵都有銀行印章顯示"已兌付"。他的目光突然凝固在其中一張的簽名欄——兌付簽名赫然是"趙明輝代領"。
    "老趙截留了..."陳誌遠湊過來看,倒吸一口涼氣,"他用這些錢做了什麽?"
    李建國的手突然抓住明遠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看...看存根聯..."老人從另一側內衣袋掏出第二疊紙。這些窄小的紙條上,每張都寫著一個監獄地址和簡短的附言:"給小雨買奶粉"、"冬季添衣"、"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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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雯像是被雷擊中般僵在原地。她機械地翻動那些字條,突然從中間抽出一張:"這張不是我寫的!"紙條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寫著"請給小雨買《木工基礎》"。
    明遠立刻認出了兄長的筆跡。日期顯示那是車禍前三天。
    密室陷入詭異的寂靜,隻有陳誌遠撿拾照片的沙沙聲。他忽然舉起一張放大鏡下的特寫:"遠哥!奔馳車後排有兒童安全座椅!"
    照片上,趙明輝的奔馳後排隱約可見一個亮黃色的安全座椅——和小雨當年在福利院用的一模一樣。明遠感到一陣眩暈,兄長車裏發現的奶瓶、趙明輝車裏的安全座椅、福利院火災...這些碎片突然拚出了一幅可怕的圖景。
    "他們原本要綁架小雨..."李建國佝僂著背,手指撫過那些票據,"永誌發現後...才會改道..."
    小雨不知何時爬到了工作台下麵,正用小手指摳著地板縫隙。一塊鬆動的地板被她掀起,露出下麵藏著的牛皮紙袋。紙袋已經燒焦了一角,但還能看清上麵用紅筆寫的"證據"二字。
    "爸爸藏的!"小雨興奮地舉起紙袋,像展示戰利品。一縷頭發從她額前垂下,和照片裏嬰兒時期的樣子分毫不差。
    明遠接過紙袋時,聞到一股淡淡的汽油味。裏麵是一份財務報表的複印件,每處異常數字都被紅圈標出,旁邊是兄長的批注:"趙挪用"、"假發票"、"空殼公司"。最底下夾著一張便簽紙,寫著三個車牌號和跟蹤記錄。
    "這是..."陳誌遠湊過來,"老趙的馬甲車!當年交警說車禍現場沒監控,原來永誌哥早就..."
    蘇雯突然發出一聲嗚咽。她跪坐在地上,手裏捧著一個燒得隻剩半截的木雕——依稀能看出是母親懷抱嬰兒的形狀。底座上刻著"給小雯"和一行被煙熏模糊的小字:"等我出獄"。
    "那天..."蘇雯的聲音支離破碎,"他說要帶小雨來見我...臨時改了地點..."
    明遠突然想起交警報告裏的疑點:兄長手機最後通話是個陌生號碼,通話時長47秒。當時以為是打錯的電話,現在看來...
    "是趙明輝冒充監獄工作人員!"陳誌遠猛地拍大腿,"老套路了!他肯定說探視規定有變,把永誌哥引到事故路段!"
    小雨從紙袋裏摸出個u盤,好奇地往電腦usb口塞。屏幕亮起,自動播放起一段模糊的視頻。畫麵裏趙明輝正把一摞文件遞給一個戴鴨舌帽的男人:"...福利院那邊打點好了...火災鑒定報告..."
    視頻突然切換,變成趙明輝在董事會的發言:"...李永誌那個私生子來路不明...老爺子糊塗了才..."畫麵外傳來杯子摔碎的聲音,接著是兄長的怒喝:"趙明輝!你對我女兒做了什麽?"
    李建國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監護儀發出刺耳警報。明遠急忙去扶,卻被老人推開。李建國顫抖的手指向樟木箱最底層,那裏躺著一本燒焦的《魯班經》殘卷。
    "他想要...這個..."老人艱難地喘息,"二十年前...就在我茶裏..."
    明遠翻開殘卷,夾頁裏掉出一張泛黃的親子鑒定書——趙明輝與李建國的dna比對結果:排除生物學父子關係。日期正是父親第一次"食物中毒"住院那天。
    "所以他才..."明遠恍然大悟。趙明輝一直以為自己是李建國的私生子,直到dna檢測打破幻想。那次中毒不是意外,是報複。
    小雨踮腳夠到工作台最高處的木匣子,裏麵整整齊齊碼著十二把微型刻刀,每把刀柄都刻著月份名稱。她拿起標著"三月"的那把——正是她出生的月份——刀身突然彈開,露出藏在裏麵的微型存儲器。
    "爸爸的密碼箱!"小雨興奮地揮舞著刻刀,刀尖在燈光下劃出銀亮的弧線。誰也沒教過她,她卻無師自通地按下刀柄底部的隱藏按鈕。
    陳誌遠接過存儲器插入電腦,加密文件夾自動解鎖。裏麵是兄長整理的完整證據鏈:趙明輝挪用公款的銀行流水、偽造的董事會決議、甚至還有福利院院長收受賄賂的錄音。
    "全了..."陳誌遠激動得聲音發顫,"這次足夠判他三個無期!"
    蘇雯卻盯著屏幕角落的一個小文件,臉色煞白。那是段音頻文件,標注著"最後一次通話"。她顫抖的手指點開播放鍵,兄長熟悉的聲音立刻充滿了密室:
    【小雯?不對...你不是獄警!你把小雨帶到哪去了?!】背景音裏有嬰兒撕心裂肺的哭聲,【趙明輝!你敢碰我女兒——】
    刺耳的刹車聲驟然響起,接著是長達十秒的金屬扭曲聲。音頻結束在一片死寂中。
    密室裏安靜得能聽見樟木箱木材細微的脹裂聲。小雨不知何時爬到了李建國腿上,正用小手抹老人臉上的淚水。蘇雯跪坐在地上,手腕上的木棉花紋身被淚水打濕,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爺爺..."小雨突然指著牆上的設計圖,"這是爸爸給我做的小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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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遠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張嬰兒床的設計圖,標注著"小雨的星空床"。圖紙邊緣寫著一行小字:"欄杆刻十二星座,等她長大自己塗顏色"。
    李建國把孫女摟得更緊了,老人青筋暴起的手輕輕撫過圖紙上兄長的簽名:"你爸爸...給你做了很多..."
    蘇雯突然站起身,從工作台抽屜深處抽出一遝彩色圖紙。每張都是不同款式的兒童家具設計圖,從嬰兒床到小書桌,標注的日期跨度長達六年。最後一張是學習桌圖紙,日期停在車禍前一周,旁邊寫著:"小雨明年上學用"。
    明遠的喉嚨發緊。這些圖紙上的標注,從"小雨百日"到"小雨六歲生日",像一條延伸向未來的時間線,被殘忍地斬斷在第七個年頭。
    陳誌遠默默整理著證據材料,突然從賬本裏抖落一張照片。畫麵上趙明輝正與福利院長握手,背景裏福利院的招牌下方,隱約可見一個亮黃色的安全座椅——和小雨當年用的一模一樣。
    "畜生!"陳誌遠一拳砸在桌上,"他連孩子用什麽都監控!"
    明遠拿起兄長的最後一張設計圖,突然注意到右下角有個鉛筆畫的五角星。他用手機閃光燈側打,顯現出一行幾乎被擦掉的細小字跡:"若有不測,專利號即密碼"。
    "小雨,"明遠蹲下來平視著小女孩,"爸爸教過你認數字嗎?"
    小雨點點頭,從衣領裏掏出個小小的木質吊墜。翻轉過來,背麵刻著一串數字:——她的生日,也是李氏工坊最核心專利的申請號。
    李建國突然掙紮著站起來,走向工作台。他拿起那把"木語心長"的刻刀,又從抽屜裏取出一塊金絲楠木料。老人的手不再顫抖,刻刀在木料上劃出第一道弧線——正是木棉花瓣的形狀。
    蘇雯無聲地流淚,看著老人蒼老的手在木料上複刻她手腕上的紋身。小雨擠到爺爺身邊,有樣學樣地拿起小刻刀,在廢料上劃出歪歪扭扭的線條。
    明遠望著這奇異的三代人組合,突然明白父親要做什麽。他打開手機,給律師發了條簡訊:"準備起訴材料,專利侵權和謀殺兩項。"
    窗外,暮色已經完全籠罩了老宅。但密室裏的燈光卻格外明亮,照亮了三代人手中的刻刀,也照亮了那些塵封多年的愛與秘密。木屑在光柱中飛舞,像是時光的碎屑,終於落回了它們本該在的位置。
    樟木箱裏,那本燒焦的《魯班經》殘卷靜靜攤開在最後一頁。隱約可見半句被煙熏模糊的祖訓:"木之紋理,如人之心路,縱有曲折..."
    陳誌遠輕輕合上殘卷,金屬紐扣在寂靜中發出清脆的"哢嗒"聲。這聲音像是一個信號,李建國突然停下刻刀,從懷中掏出一把黃銅鑰匙,遞給蘇雯。
    "地下室..."老人聲音嘶啞,"永誌留給你的。"
    蘇雯接過鑰匙時,刻刀不小心劃破手指。血珠滴在木棉花紋身上,正好染紅了那個隱藏的數字——小雨的生日。小雨驚呼著去擦,卻被母親緊緊抱住。
    "不疼..."蘇雯親吻女兒的額頭,"媽媽心裏...更疼的地方都愈合了。"
    明遠拿起那塊被所有人忽略的"金繕"木條,斷裂處填充的金粉在燈光下閃閃發亮。他突然理解了兄長最後的設計——那些看似兒童家具的圖紙,每一處圓角、每一道弧度,都藏著隻有木匠才懂的防護機關。
    "我們回家。"李建國一手牽起小雨,一手拿起兄長的第一張設計圖。圖紙背麵,露出半截監獄探視申請表——日期是蘇雯出獄前一天,申請人簽名處是李建國的名字。
    走出密室時,小雨突然回頭看了一眼。月光透過天窗灑在工作台上,那些未完成的木雕小動物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她悄悄對空氣說了句:"爸爸,我和媽媽回家啦。"
    夜風吹過閣樓,帶走了積壓二十年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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