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還要給他舉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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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這張峰心裏差點沒罵出聲!劉文正這老狐狸,算盤打得真他娘的響!他一個根正苗紅的泥腿子,連個秀才的邊兒都沒摸著,一步登天就要當朝廷命官?
還是鹽鐵司這種撈油水的要害衙門裏的實權巡檢?這裏頭要是沒鬼,他張峰把腦袋擰下來給劉文正當夜壺!
“劉縣尊,承蒙您老人家如此錯愛,小子我真是……受寵若驚啊!”張峰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隻是,這鹽鐵轉運司巡檢的位子,責任太重,幹係太大,小子我何德何能,怕是才疏學淺,德不配位,難當此任啊!”
他嘴上謙虛,眼神卻如獵鷹般死死鎖住劉文正,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
劉文正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厲色,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這小子,是真傻還是裝傻?難道真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不成?
就在劉文正耐心快要告罄的當口,張峰卻話鋒陡然一轉,嘿嘿一笑:“不過嘛,縣尊大人既然看得起小子,金口已開,小子我又豈敢不識抬舉,不盡心盡力?這巡檢的重擔,小子我是萬萬不敢挑的。
但若是縣尊大人信得過小子這雙招子,小子我倒是願意,為縣尊大人,舉薦一位真正能擔此重任,德才兼備的能人賢士!”
舉薦賢才?!
劉文正徹底懵了!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千算萬算,算到了張峰可能會推三阻四,可能會獅子大開口討價還價,卻唯獨沒算到,這小子竟然敢把這送到嘴邊的肥肉,硬生生往外推!
而且,他娘的還要給他舉薦別人?
這小子,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難不成,他還有更大的圖謀?
“哦?”劉文正那雙深沉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錯愕,旋即被更濃的探究所取代,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張峰,肥胖的手指在光滑的紅木桌麵上富有節奏地輕輕敲擊著,發出“叩叩”的輕響:
“張峰同誌此言,倒是讓本官大感意外啊!不知張峰同誌要為本官舉薦的,是何方神聖?竟能讓你張峰也自歎弗如,甘願讓賢?”
張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身體向後舒舒服服地靠在太師椅的椅背上,一副穩坐釣魚台,胸有成竹的欠揍模樣:“縣尊大人,此人嘛,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劉文正眉頭猛地一挑,銳利的目光在張峰身上刮了幾個來回,隨即又狐疑地掃視了一圈空蕩蕩的辦公室,沉聲道:“張峰同誌,本官可沒工夫跟你在這兒說笑!”
張峰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一收,神色瞬間變得無比鄭重:“縣尊大人,小子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句戲言!此人,便是咱們淮水縣陳氏米鋪的大掌櫃,陳敬德,陳老先生!”
“陳敬德?”劉文正眯起三角眼,食指在黃花梨的桌麵上不輕不重地敲著,腦子裏飛快地盤算開了。
陳敬德?那個陳氏米鋪的老掌櫃?瘦得跟猴兒似的,倒是精明。在淮水縣的商戶裏頭,也算有幾分臉麵。可要說讓他挑起鹽鐵轉運司巡檢這副重擔……
他緩緩開口,語氣裏帶著幾分官場上特有的敲打與試探:“張峰同誌啊,陳掌櫃嘛,本官也略有耳聞。
隻是,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一輩子跟柴米油鹽打交道,這官場上的彎彎繞繞,怕是應付不來。鹽鐵巡檢,幹係重大,萬一所托非人,耽誤了朝廷的大計,本官這番苦心,可就白費了喲!”
張峰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不疾不徐地開了口:
“縣尊大人,這話可就說偏了。”張峰從容不迫,聲音清晰而沉穩,“正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陳掌櫃在商海沉浮數十載,與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打過交道,尤其是那些鹽梟鐵霸,哪個的底細他不清楚?他這輩子吃的鹽,比許多小年輕吃的米都多!”
“再說了,做買賣,講究的是個和氣生財,更要懂得以利相交。陳掌櫃在淮水縣地麵上,那就是一塊金字招牌!哪個商戶不賣他幾分薄麵?
由他出麵,那些平日裏桀驁不馴的鹽商鐵販,至少也得掂量掂量。換個愣頭青官員下去,人家鳥都不鳥你!”
“至於官場上的門道,那不還有縣尊大人您這位高師在嘛!您隨便點撥幾句,陳掌櫃那麽精明的人,還能學不會?這叫人盡其才,物盡其用!”
張峰這一通連消帶打,既捧了陳敬德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油條,又暗戳戳地把劉文正捧上了“高師”的寶座,順便把陳敬德的優勢說得明明白白,簡直是把話說到了劉文正的心坎裏。
劉文正眼簾低垂,粗壯的手指在黃花梨木桌麵上“篤篤篤”地敲著,一下,又一下,仿佛敲在人的心尖上。
這小子,有點門道!
他心裏暗忖,這張峰的說辭,聽著歪理,卻又他娘的有點道理!陳敬德那老貨……確實是個地頭蛇,在淮水縣地麵上,比他這個縣太爺都好使。
而且,鹽鐵巡檢這個位置,太他娘的重要了,必須得是自己人!陳敬德那老小子,對自己還算恭順,又是張峰這小子舉薦的……
可他娘的,老子費盡心思把張峰這塊璞玉弄到眼皮子底下,難道就是為了讓他給老子舉薦一個陳老財?那老子不成冤大頭了!
“張峰同誌,”半晌,劉文正猛地抬眼,兩道精光如利劍般射向張峰,語氣陡然轉厲:
“你小子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這鹽鐵巡檢雖隻是個從八品,卻也是多少人打破頭都想搶的肥缺!你為何推三阻四?莫非……是嫌官小,還是另有所圖?”
霎時間,辦公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股無形的威壓如泰山壓頂般襲來,尋常人怕是早已兩股戰戰,冷汗直流。
張峰心中警鈴大作,暗道這老狐狸果然嗅覺敏銳!麵上卻絲毫不顯,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笑容,仿佛剛才那股壓力對他而言不過是清風拂麵。
“縣尊大人,您這話可真是折煞小子了!”張峰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帶著幾分憨厚,又帶著幾分狡黠:
“芝麻綠豆大的官,那也是官!能得縣尊大人看重,那是小子祖墳冒青煙了,我哪敢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