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飛揚足足愣了十幾秒鍾，才確定眼前這不是夢！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句再熟悉不過的詩詞，誦讀就算沒有百遍，至少也有幾十遍。
    這一刻，秦飛揚領略到了具象的殺傷力。
    這一刻，好像有萬能的造物主降下了咒語，一切背景悄然隱去。
    周遭的聲響不見了，樓房隱去，一切都不見了……
    林清舞如九天精靈，揮一揮衣袖，毫無征兆的出現在視線裏，遺世獨立。
    秦飛揚像個呆瓜還蹲在地上，而林清舞溫婉淡雅的神色中，眼神時不時忍不住飄忽躲閃一下。
    剛剛秦飛揚“欺負”人家小孩子，當然好玩居多，可是那句口無遮攔的話讓她鎮定的情緒多少失了一分自製。
    秦飛揚終於回過神來，匆忙地站起身。
    由於起的太猛，腳下又是一陣虛晃。
    他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走到林清舞身前，詫異道：“你怎麽……？”
    走過來的時候他也注意到了林清舞手上拎著東西，但並沒有仔細看，直到林清舞把粥遞到他的麵前，他才看清是什麽。
    “這個你拿著吧，如果想吃的……你隨便吧，我正好放在車上的，拿回去也浪費了。”林清舞努力說的雲淡風輕一些。
    而秦飛揚對兩人之間這少有的溫情一幕多少也有些不適應，呆呆道：“哦，好啊，謝謝！”
    秦飛揚木然接過半透明的袋子，此時他已經看清裏麵是打包的粥和煮玉米。
    雖然他不清楚為什麽車裏會正好有這東西，不過正好是他急需的。
    肚子正好餓的不行，剛剛他還尋思著回去下一包泡麵吃呢，眼前的吃食可比泡麵強太多了。
    “那個……”
    林清舞出現的實在太過突然，畫麵也太拉風，秦飛揚一時還有些詞窮了。
    恰在此時，剛剛跑回去的光屁股小男孩跑了回來，嘴裏叼著還沒吃完的冰棍，手裏又拿了一個新的。
    他站在兩人中間仰著腦袋，將手上的那個遞給秦飛揚，鼻子下端吹過泡泡的地方留下兩道幹涸的小河。
    “小丁丁還沒收嗎？”光屁股的小男孩童言無忌地問道。
    秦飛揚聞言頓時大汗，不好意思地瞥向身旁的林清舞。
    而後者卻已經悄悄將頭扭開，可是嘴角微動，明顯在強忍著笑意。
    秦飛揚哪裏還不清楚，剛剛那一幕肯定全被林清舞看在了眼裏。
    秦飛揚尷尬地接過來冰棍，接著義正言辭地說道：“臭小子，叔叔是那種壞人嗎！”
    小男孩也不見絲毫的害怕，扭頭瞪著眼睛又開始打量起林清舞來。
    見狀，秦飛揚摸了摸他的腦袋笑道：“小天忘了禮貌了，喊姐姐！”
    這一次他很真誠，絲毫沒有在口頭上占便宜的意思。
    而小男孩倔強的扭著頭，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沒有反應。
    “這小子，還裝深沉。”秦飛揚輕輕擰了一下小男孩的耳朵。
    林清舞看到小家夥可愛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接著朝秦飛揚開口道：“那我走了！”
    林清舞說完，才注意到剛剛還在熱鬧的下棋的幾個老頭，此時正在好奇的打量著他們。
    不過她並沒有太在意，她的生活裏注視的目光多了，她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哦，好，那我送送你吧。”
    林清舞說走就走，秦飛揚趕忙追上兩步。
    走出幾步，林清舞才又轉過身來，好笑的看到秦飛揚依舊有些踉蹌的腳步，說道：“你回去吧。”
    這一會的工夫，從林清舞出現，說話的語氣柔和的都有些反常。
    讓習慣了互懟的秦飛揚還稍稍感到有些不適應，說話也不由得變得有些拘謹了，他忍不住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賤骨頭。
    “哦，沒事，你看都到這了，按說該請你上去坐坐的……實在謝謝你拿這些吃的東西……”
    “好！”
    “啊？”
    秦飛揚被林清舞一個好字整蒙圈了。
    “你不是說請我上去坐坐嗎？”林清舞徹底轉過了身來，臉上掛著一絲笑意故作平靜的說道。
    她原本當然沒有這個打算，不過……好像看一眼也無妨，反正都走到了這裏，爬幾級樓梯又花不了太長時間，對吧。
    秦飛揚有些無措地點點頭：“對……”
    說，他確實是說了，可這隻是一句客套話啊！
    從小到大，他親眼見過老家的人對許多熟人這麽說過，像什麽：
    “都到了家門口了，去家裏坐坐，喝口水再走啊！”
    “好久不見了，家裏坐會聊聊啊！”
    “都這個時間了，留下來吃了飯再走啊！”
    現在他不過是匆匆從記憶裏拉扯出來對付一下眼前的局麵。
    秦飛揚發誓，這句話他聽了無數人對另外無數人說過無數遍，他就沒見過一個當真的。
    “不啦不啦，下次吧！”
    “回頭有時間吧，這次就不坐了！”
    這才是標準禮貌地回答啊！
    可是這人怎麽還真當真了啊！
    “怎麽，不方便？”
    林清舞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雖然表麵上看起來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可是心裏卻心跳加速起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她雖然很喜歡看秦飛揚被自己噎的說不出話來，可是眼前這件事顯然不同於以往。
    林清舞的聲音明明很輕，秦飛揚卻像是在棋桌上被老頭砸著桌子大喊了一聲“將軍”一般。
    自然下意識就要回擊，於是他脫口而道：“方便，怎麽會不方便呢！”
    可是他笑的分明有點勉強，酒精作用下說話的聲調更像是被掐了脖子的小土狗似的。
    客氣話是他說的，卻不想碰到了林清舞不客氣的，那他也隻好勉強客氣客氣了。
    說起來，還真沒什麽不方便的，這房子雖然很簡陋，但是畢竟收拾的還算幹淨。
    秦飛揚甚至一直覺得這是天底下最好的房子了。
    他不是沒見識過好房子，就算是大別墅大平層，在他眼裏也不過就是那樣，他從來沒覺得有什麽了不起的。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當聽到林清舞真的打算上樓看看，他突然有種不太體麵的擔憂。
    很奇怪，也很莫名奇妙，這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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