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還想再說什麽，可還是沒說。
    等她提著菜離開，阿婆皺著眉，同旁邊另一個賣蘿卜的女人嘀咕：“你說七娘這些日子是咋回事哦？好多天了，都一副沒精神的樣子。”
    “不知道啊，也沒聽她家裏出什麽事兒啊，怎地日日愁眉苦臉呢……哎喲……說起來，上回我看見江府的一個幫工，那幫工從前還總去我家門口吃炸土豆，結果上回看見他，也是皺著眉，唉聲歎氣的。”
    兩人說著說著，眉頭都緊鎖。
    “哎呀，說起來，咱們好像許久沒見過知府夫人了……從前，她也很喜歡出來逛的，這些時日也不來了……”
    “哎喲……這……這咋回事哦？”
    城裏有的百姓雖然意識到有點不對勁，但也沒有多想。
    而府衙裏的衙役們卻很直觀地有了這樣的感受。
    各地的縣令知州來得更勤了，知州大人恨不得每日睡在府衙。
    知府大人每日跟李大人忙起來就忙到夜半三更。
    從前遇到何事也沒有這般誇張的。
    他們私底下也忍不住議論。
    “是不是發生什麽大事了？李大人和知府大人怎地如此忙碌？”
    “不知啊？這麽多年以來，咱們知府大人還隻有剛來蒼州的那兩年如此忙碌過，可他忙碌都是日日在外頭跑，還從未像如今這般關在府衙裏忙。”
    “真是怪了……”
    大家實在困惑。
    等到忽然有一日，有衙役幫忙收拾打掃江行簡辦公的房間時，忽然發現裏麵一整牆的書冊竟少了一小半。
    而且少了的書還是江行簡最愛看的那幾本。
    這也就算了，就連江行簡一直放在這裏，常用的衣裳都漸漸少了。
    就像是……像是他不在這裏辦公了一般。
    打掃的衙役心頭一顫，瞬間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打掃完，從屋裏出來，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
    其他人看他這副模樣，都一臉莫名。
    “你這是怎地了？可是做錯事，被大人罵了？”
    衙役搖搖頭，嘴唇張了張，可喉嚨幹澀極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說話啊！不會是身子不舒服吧？”
    “要不去看看大夫吧？”
    “石頭，你怎麽傻愣愣的？說話！”
    石頭沉默良久，才抬頭，猶豫再三，將自己的猜測說出來，“我……我今日發現大人房中的書冊，換洗的衣裳都少了許多！”
    “啊？！”
    眾人愣住。
    “上回好多人來傳旨，隻有大人接旨，咱們所有人都不知道是傳的什麽旨……但……今日看來，我猜測……可能是咱們大人要調任了……”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神色也越來越失落。
    眾人一聽，呆了，傻了。
    “不是……石頭……你……你說笑的吧？大人在咱們蒼州那麽多年，怎可能說走就走？”
    “大人不是要在蒼州待一輩子的嗎？”
    “什麽一輩子啊？隻有無功無過的官兒才會在地方上待一輩子，隻要有了政績，都是要回京的，咱們大人政績斐然，讓咱們蒼州改天換地，咱們蒼州如今的稅收可是大裕第一！咱們蒼州可不是從前的蒼州了，這一切都是大人的功勞！他……他遲早有一日是要走的。”
    “那……那大人若是走了，咱們蒼州怎麽辦？”
    “有了大人，才有咱們的現在，若不是大人，恐怕我家如今還在海上飄著討生活呢，我哪裏能上岸，哪裏能當上衙役？”
    大家心髒沉了下去。
    有人失落地喃喃：“怪不得這些時日，李大人日日跟咱們大人待到深夜，恐怕咱們大人走後，是李大人繼任……二人在交接公務呢。”
    “是了……肯定是這樣的……”
    眾人氣勢都萎靡下去了。
    “那大人都不告訴咱們，是不想咱們知道嗎？”
    “看著像是都瞞著呢，大人怕是不想讓人知道，想悄悄走。”
    “唉……”
    衙役們就這麽根據自己看到的推測出了事實。
    果不其然，又過了兩天，李元已經將自己的東西都搬來府衙了。
    而江行簡的東西徹底空了。
    衙役們忍不住了，趁著江行簡還在府衙，直接問了。
    “大人……您……您是不是要走了？”
    “大人，您是不是要調任了？調到何處去啊？”
    “大人，是去京城嗎？”
    看著衙役們一雙雙眼睛，江行簡臉上露著笑，“你們知道了啊……原本不是什麽大事，不想讓人知道的。”
    這話是肯定了。
    “大人……”
    一個個眼眶都紅了。
    江行簡：“我這是去京城，去了京城，也還是蒼州的父母官，隻是不僅僅是蒼州的父母官了，要為所有百姓做事了，你們別紅個眼，一個個大男人，像什麽樣子？”
    “大人……您……您是去京城啊？京城可遠了……”
    “大人……”
    看一個個像是要哭了，李元在一旁看不過去，連忙道：“你們應該高興才對，江大人這次調任京城，可是大裕首輔！”
    眾衙役眼眸呆滯。
    “江大人日後要為天下所有百姓，所有州府奔忙了！”
    衙役們心中的不舍和難過瞬間變了，變成了驕傲，自豪。
    首輔！
    大裕首輔！
    是百官之首啊！
    首輔大人是從他們蒼州升任的！
    眾人臉上又是哭又是笑，不舍，興奮和喜悅夾雜在一起，繪成了一張紙複雜的麵孔。
    這些衙役們跟了江行簡許多年，最短的也有兩年多了。
    江行簡還真是舍不得。
    不過，他舍不得的，何止這些衙役，還有蒼州所有百姓，還有蒼州的一草一木。
    “你們知曉此事，就莫要說出去了。”
    衙役們點點頭，“是，大人。”
    看江行簡離開後，眾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說話。
    下了值，石頭回到家，他爹娘連忙給他拿碗筷。
    “快吃飯吧！”
    石頭心裏裝著事兒，吃著飯，眉頭都緊鎖著。
    他爹娘時不時看他一眼。
    “兒啊，你這是咋的了？我看你這幾日心情都不太好。”
    石頭搖搖頭，“無事，爹娘，你們也吃。”
    石頭爹娘對視一眼，勉強壓下心頭的擔憂。
    吃完飯，等石頭回了房，二老才小聲嘀咕：“他爹，我看除了兒子，其他衙役們也都滿臉愁緒，知府大人家中伺候的下人也是這般，是不是府衙出事了？”
    “不知……是不是知府大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