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光影，刺鼻的消毒水味。
    忽然，沐雪怡目光一怔，看向那個躺在病床上的男人。
    他的臉頰凹陷得幾乎能看清骨骼的輪廓，蒼白的皮膚下透出青紫色的血管。
    眼窩深深下陷，唇幹裂泛白，微微張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胸口起伏微弱得幾乎不可察覺。
    病號服鬆鬆垮垮地掛在他身上，鎖骨嶙峋地凸起，手腕細得仿佛一折就斷，青白的指節無力地搭在床沿，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機。
    即便如此，沐雪怡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是楚辰。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不可能的！”
    沐雪怡的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衣角，緊接著快速上前，來到男人身邊。
    她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心中一股悲傷之意彌漫全身。
    她伸出已經顫抖不成樣子的手掌，想要觸碰，但是又害怕……害怕他就這麽破碎。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病床上的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眼前的女人，眸中的最後一絲光亮開始緩緩消散。
    用著全身上下最後一絲氣力開口，聲音幾乎是微不可察。
    “沐雪怡，我……從不……欠你的……”
    撂下這一句話，男人眸中最後一絲光芒消散，再無聲息。
    “不是，不是這樣的。”
    “楚辰，不是這樣的，你是不是在騙我？你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不會的，我不讓你死！”
    沐雪怡掙紮著想要趕緊醒過來，這是夢，這絕對是夢。
    為什麽醒不過來？
    楚辰怎麽會死，他生命力那麽頑強，就算是我死他都不會死的。
    沐雪怡的意識像是被卷入了一個混沌的旋渦，四周的光影扭曲成模糊的色塊，耳邊充斥著嗡鳴，整個世界都在瘋狂旋轉、坍縮。
    她拚命想要抓住什麽，可身體卻像被無形的力量撕扯著，不斷下沉、翻滾，再被狠狠拋起。
    喉嚨裏擠出一聲破碎的嗚咽，她猛地睜開眼睛。
    刺目的白光如箭矢般射進瞳孔，她下意識抬手遮擋，卻發覺自己的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鉛。
    冷汗浸透了後背，黏膩的發絲貼在頸側，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顫抖。
    “……楚辰？”
    她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
    心髒驟然緊縮，她死死攥住被單，指節泛白。
    剛才的……是夢？
    可為什麽，那股窒息般的絕望，仍然像潮水一樣，一波一波地漫上來，淹沒她的口鼻，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不過……是夢誒！
    “噩夢，我就說是假的吧，隻是噩夢而已！”
    嘿嘿，沐雪怡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隨後一陣哽咽聲再次從她的喉嚨中發出。
    “嗚嗚嗚……”
    剛才的那些場景真的嚇到了她，就像是真實發生的一般。
    那種楚辰瀕臨死亡的時候，那種不成人樣的他在自己的眼中，是那麽的淒慘。
    痛心疾首的悔悟感像是潮水般的席卷她的全身。
    極致的痛苦，那種感覺她不想再體會第二次了。
    沐雪怡將自己的螓首埋在雙膝之間，楚辰的離開對於她的打擊顯然是難以接受的。
    就算是自己父母說了會幫助她，但是……真的能夠成功嗎？
    隔壁的房間中。
    兩人靠在床頭，麵色凝重的睡不著。
    柳沁糾結了許久，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
    “老公，我們真的還要勸說小辰嗎？”
    “我們是不是有些自私了？這對小辰而言，會讓他認為我們是挾恩圖報，他本來就和我們親生的孩子一樣，我不想在他心中留下壞印象。”
    “而且，我不覺得我們對小辰的恩情有那麽大，他那麽懂事的一個孩子，我不想讓他傷心。”
    柳沁雖說白天的時候答應了自己女兒，但是也隻是權宜之計。
    況且小辰現在已經和別人領證了，難道要逼著他和蘇家那小女離婚不成？
    她是絕對不會這麽做的。
    “我……不知道！”
    “總之，先找小辰聊聊吧，畢竟就算他和別人結婚了，至少這件事我們總是要過問一下的。”
    沐雲他現在心中估計比任何人都要煩躁，幾番下定好的決心每次都被自己的女兒打破。
    他現在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的女兒是怎麽想的。
    最好的機會，最近的距離，隻差臨門一腳的事情，為什麽會變成如今這樣。
    而蘇桃，蘇家的小女，這個他私下好友的女兒。
    他完全沒有想到小辰竟然會和對方的女兒牽扯上聯係。
    而現在他大概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女兒已經毫無希望了，隻要小辰是玩真的話！
    DUang、DUang……
    “我能進來嗎？”
    沐雪怡弱弱的聲音從門縫中鑽進來。
    兩人一時微愣，隨後柳沁起身，緩緩來到門前，打開房門。
    “雪怡，你怎麽了？”
    見到自己女兒抱著枕頭站在門前，柳沁一頭霧水。
    “媽，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我……害怕！”
    沐雪怡低垂小腦袋聲音細若蚊蠅。
    柳沁回頭看了自己老公一眼，隨後拉著沐雪怡走了進來。
    床上，柳沁感受著緊緊抱著自己手臂的女兒，心中一陣柔軟。
    或許隻有在這個時候，她才能看到她那小時候的影子。
    見到沐雪怡睫毛微顫，嬌軀也開始抖動起來。
    柳沁就知道對方一定是做了噩夢，她溫柔地撫摸著女兒汗濕的額發，指尖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痕。
    “乖，別怕，媽媽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