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他麻醉。”
    清晨還未到來，吃完止痛藥消化信息後的楚辰正陷入睡眠中，恍惚間好像聽到有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的意誌想要眼皮睜開，卻感覺像是被千斤重擔壓住，沉重得無法撼動。
    那聲音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不斷攪動的水幕，模糊而遙遠。
    ……
    實驗室中。
    昏暗的小房間裏，楚念念蜷縮在冰冷的床腳，把小臉埋在膝蓋裏。
    門外由遠及近的、規律的腳步聲像錘子一樣，一下下敲打在她脆弱的心弦上。
    她的小身體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下意識地抱緊了自己的胳膊。
    又來了……那些穿著白衣服的壞叔叔壞阿姨，又要來用冰冷的針紮她了。
    她好怕！
    腳步聲在門口停下，“哢噠”一聲。
    楚念念把自己縮得更緊，像一隻遇到危險的小刺蝟。
    然而，預想中冰冷的觸碰和器械聲並沒有出現。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刻意放得柔和，卻依舊掩不住一絲刻薄的女聲。
    “喲，我們的小公主，怎麽一個人躲在這裏呀？”
    是那個很凶很凶的阿姨。
    楚念念的小身子僵了一下，沒有回頭，反而把臉埋得更深。
    這個阿姨比抽血的叔叔阿姨更讓她害怕，她的眼神像毒蛇一樣冷。
    千麵看著床上那小小的一團，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但很快被虛偽的笑容取代。
    她走到床邊，沒有像往常一樣粗暴地把她拎起來，而是罕見的坐了下來，將她的小臉蛋扒拉開。
    “小念念，想不想爸爸呀？”
    千麵的聲音甜得發膩，帶著明顯的誘惑。
    爸爸？
    這兩個字像擁有魔力，瞬間穿透了念念所有的恐懼和戒備。
    她的小腦袋猛地抬了起來，一雙因為消瘦而顯得更大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千麵，裏麵閃爍著微弱卻又無法忽視的希冀光芒。
    千麵很滿意這個反應，她笑了笑，從口袋裏拿出一顆包裝精美的水果糖，在念念眼前晃了晃：“你看，阿姨給你帶糖來了。隻要你乖乖聽阿姨的話，阿姨就帶你去見爸爸，好不好？”
    粉色的糖紙在門外燈光下折射出誘人的光澤。
    若是平時，念念一定會很開心。
    但現在，她隻是死死地盯著那顆糖，又迅速抬起眼，警惕地看著千麵。
    爸爸說過，不能隨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這些壞人抓走了她，還總是紮她，他們怎麽會那麽好心地帶她去見爸爸？
    一定是騙人的。
    她可聰明了，才不會被騙。
    小家夥緊緊抿著嘴唇，雖然眼睛裏對爸爸的渴望幾乎要溢出來，但她還是用力地、堅定地搖了搖頭，小手甚至把膝蓋抱得更緊了，用行動表示拒絕。
    千麵的笑容僵了一下。
    這小東西，比想象中難搞。
    她壓下火氣，把糖塞到念念手裏，語氣帶著不容置疑：“拿著，阿姨不騙你，你爸爸真的來了。他現在就在另一個房間裏等著你呢。隻要你答應阿姨，等會兒見到爸爸，要聽阿姨的話，按照阿姨教你的說，爸爸就會很開心，以後就能一直陪著你了。”
    念念看著被強行塞進手裏的糖，手上根本沒有用一點力氣，她不敢拿。
    她抬起頭，勇敢地直視著千麵那雙虛偽的眼睛：“爸爸……爸爸知道你們是壞人嗎？你們是不是也把爸爸關起來了？”
    千麵臉色微變，沒料到這孩子會如此敏銳和直接。
    她失去了耐心，猛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念念，語氣瞬間恢複了冰冷：“小丫頭，別給臉不要臉。讓你見爸爸是給你的恩賜。你最好乖乖配合，否則……”
    她冷笑一聲，目光掃過這個冰冷的房間，“你就永遠別想再見到他，也永遠別想回到你媽媽身邊。”
    赤裸裸的威脅讓念念的小臉瞬間煞白，巨大的恐懼讓她眼淚開始在眼眶裏打轉，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硬是沒有哭出來。
    看著念念強忍淚水的倔強模樣，千麵知道光靠哄騙和威脅還不夠。
    “不信是吧？”
    千麵拿出一個平板電腦，快速操作了幾下，然後屏幕轉向念念。
    屏幕上，赫然出現了一個監控畫麵。
    一個男人安靜地依靠在一張椅子上，似乎睡著了。
    看著那熟悉的麵容，楚念念失聲叫了出來。
    “爸爸！”
    小手猛地伸出，想要觸摸屏幕，眼淚終於控製不住地大顆滾落。
    千麵迅速收回平板，冷笑道：“現在信了？想不想真的見到爸爸，而不是隔著屏幕？”
    念念看著空蕩蕩的手，又抬頭看著千麵，小小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她真的好想好想爸爸，想爸爸抱抱她，想爸爸告訴她不要怕。
    可是，媽媽說過，要勇敢，要聰明。
    她知道這些壞人沒有一個打著好心，不然怎麽會把她關起來，爸爸一定也是這樣的。
    這些都是大壞蛋。
    小家夥用力抹了一把眼淚，吸了吸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
    “那你之後把我和爸爸關在一起？”
    “嗯？”
    千麵眯起了眼睛，重新審視著眼前這個年僅三歲，卻展現出超乎年齡的堅韌和心智的小女孩。
    這小家夥，是個硬骨頭。
    楚念念固執地看著千麵，眼神裏雖然充滿了淚水，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持。
    “阿姨是關心你，好不容易給你找到了爸爸，而且你爸爸怎麽能住在這裏？不過如果你聽話，阿姨問你什麽，你說什麽，那阿姨之後每天都帶他來看您怎麽樣？”
    “我才不信嘞，你先讓我看看爸爸再說。”
    她才不會上當受騙，至少好處先讓她占到再說。
    “好，就讓你看一眼。”
    千麵本來就是這樣打算的，先給點好處，之後還怕她不受誘惑不成？
    一把拉起念念的小手，力道毫不溫柔，“跟我來。記住，要是敢不聽話，我立刻把你爸爸帶走，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他。”
    念念被拽得踉踉蹌蹌，但聽到能見到爸爸，她強忍著手腕的疼痛，緊緊跟著千麵。
    穿過幾條冰冷的走廊，千麵在一扇門前停下，通過密碼和指紋打開了門。
    房間裏，楚辰依舊安靜地靠在椅子上，處於藥物導致的昏睡中，眉頭微蹙寧。
    “爸爸！”
    念念一看到楚辰，眼淚瞬間決堤，用力掙脫千麵的手就想撲過去。
    千麵卻一把拽住她的後領，輕易地將她提離地麵，冷聲道：“看看就行了，誰允許你碰了？”
    念念懸在半空，四肢用力掙紮，看著近在咫尺卻無法觸碰的爸爸，心急如焚，委屈和憤怒一下子衝垮了恐懼。
    她扭過頭，對著千麵大聲喊道：“你放開我，你是個大壞蛋。你不讓我碰爸爸，我……我就哭，我就不按你說的做，讓你什麽都得不到。”
    楚念念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響亮，帶著一種魚死網破的威脅。
    她知道這個壞阿姨想利用她，這就是她唯一的武器。
    千麵沒料到這小東西居然還敢反過來威脅她，臉色一沉。
    “嘖，麻煩的小鬼。”
    千麵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權衡利弊，最終還是鬆開了手，警告道，“隻能摸一下，不準吵醒他。”
    雙腳一沾地，念念就像隻小炮彈一樣衝到了楚辰身邊。
    她踮起腳尖，伸出微微顫抖的小手，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楚辰放在扶手上的大手。
    指尖傳來熟悉的、安心的溫度，雖然爸爸的手比記憶裏涼了一點。
    “爸爸……”
    楚念念哽咽著低喚，眼淚終於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地落在楚辰的手背上。
    她好想爸爸像以前一樣睜開眼睛，笑著把她抱起來。
    巨大的依戀和想要保護爸爸的心情讓她做出了一個大膽的舉動，她手腳並用地爬上椅子，努力蜷縮起小小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擠進了楚辰的懷裏，把小腦袋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
    感受到爸爸胸膛傳來的微弱起伏和心跳聲，所有的委屈、害怕和思念，都在這一刻化作了無聲的淚水，迅速浸濕了楚辰胸前的衣襟。
    “爸爸，這些壞女人沒一個好東西，她們用那麽長的針紮念念的胳膊，好疼好疼……念念都沒有哭得很厲害，她們這些笨蛋就是要看到念念害怕的樣子，但是念念才不會表現出來害怕呢。”
    “念念都是把她們當成豬頭，看成小狗……”
    她抽噎了一下，委屈得不行，“她們還不給念念吃飽飯，給的飯團是冰冰涼的，她們隻會欺負小孩子，換成個大人她們都不敢的，因為太過廢物了！”
    楚念念的聲音很小，說的像是隻給楚辰一個人聽。
    但是一旁的千麵將這個小丫頭說的話全都聽在了耳朵中，臉色瞬間漆黑如炭，“這小王八蛋竟然敢辱罵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