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這樣？怎麽辦，怎麽辦啊。船長呢？他到底傳信了沒有啊！”
    一瞬間，船上所有人變得無比恐慌起來，紛紛紛紛像無頭蒼蠅般四處奔逃。
    海水冰冷刺骨，阻力巨大，很快連走一步都異常吃力。
    然而，船體正在迅速下沉，通往上層甲板的樓梯口擠滿了爭先恐後的人群，秩序早已蕩然無存，為了一個求生機會，推搡、踩踏時有發生。
    “爸爸……”
    念念被巨大的聲響和混亂的場麵嚇得小臉煞白，緊緊摟住楚辰的脖子。
    “別怕，念念，抓緊爸爸。”
    楚辰一邊安撫女兒，一邊用身體護住沐雪儀，奮力向著人流的反方向。
    他記得之前便是從那裏上來的，船尾或許更安全，或者至少，那裏還有著之前用過的救生艇。
    腦海中計算著該有的時間和距離，隻不過才兩天的時間，這個距離，任憑救援的話，根本來不及。
    甚至船體下沉，若是不盡快遠離的話，那指定會被卷進旋渦之中。
    沐雪儀咬緊牙關，強忍著傷口的劇痛和海水的浸泡，努力配合著楚辰的步伐。
    她回頭望了一眼廊道深處，那裏早已被黑暗和海水吞噬，藤原雅美和她那瘋狂的執念，已然被一同埋葬。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似乎是某個艙室在巨大的水壓下徹底爆裂。
    船體傾斜的角度更加駭人，幾乎達到了四十五度。
    更多的人在驚叫聲中滑倒，順著濕滑的甲板墜入冰冷的海水，或是被倒塌的雜物、斷裂的纜繩擊中。
    楚辰三人好不容易移動到一處相對開闊的船尾平台，這裏同樣混亂，但人數稍少。
    “你和念念在這裏等一會，我去拿一些東西。”
    楚辰忽然想到了什麽，看了看下方其中的一個房間。
    “你小心點。”沐雪儀擔心的看了看他。
    話音未落，楚辰已然行動。
    船體傾斜得厲害，他幾乎是貼著濕滑的甲板滑行過去，險險抓住門框穩住身形，閃身鑽了進去。
    船體一點點下沉，感受著又再次達到自己腳下的水麵。
    沐雪儀心頭一緊，楚辰還沒有回來。
    就在冰冷的海水即將漫過沐雪儀腳踝，她心中的焦慮達到頂點時，那扇半掩的艙門猛地被撞開。
    楚辰的身影竄出，雖然渾身潮濕，但是懷中抱著一個碩大的、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包裹，鼓鼓囊囊，不知裏麵裝了何物。
    他動作迅捷，幾步便跨回沐雪儀和念念身邊。
    “走！”
    沒有絲毫停頓，一手牢牢抓住肩上的包裹，另一隻手再次攙扶住沐雪儀，同時用眼神示意念念緊跟。
    船尾下沉的速度明顯加快。
    視線瞥過那一角，已經開始有人為了爭搶那一線生機，和其他人開始發生劇烈衝突。
    救生艇的投放處擠滿了人，有限的幾艘救生艇在混亂中甚至未能正常放下就被湧入海中。
    “楚辰，我們怎麽做？”
    “去船尾，那裏有一個之前被藏起來的小型救生艇，三個人擠一擠還是有位置的。”
    麵對沐雪儀的問題，楚辰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護著兩人，逆著慌亂的人流，艱難地移動到船尾一處相對僻靜的欄杆旁。
    這裏固定著一艘折疊起來的橙色救生艇，體積不大，尚未被人發現。
    “快，先穿上！”
    沐雪儀看著到了自己手中的救生衣，以及那不經意間瞥到的包中的醫療箱。
    原來這個時候他還考慮到她的傷口？
    沐雪儀心中滿是暖意，但是緊接著便是一股酸澀襲來，若不是麵對這種場麵，她真的想要大聲哭訴出來。
    楚辰迅速從懷中取出兩件救生衣，手腳麻利地先幫楚念念穿好，扣緊每一個搭扣，又協助因傷口動作不便的沐雪儀穿上。
    隨後從包裹中拿出一個便攜式的高壓氣瓶和一套充氣裝置。
    沒有片刻遲疑，楚辰將氣瓶與救生艇的充氣閥連接，猛地擰開閥門。
    “嗤——”
    強勁的氣流聲瞬間響起，那艘原本幹癟的救生艇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膨脹、展開，幾個呼吸間就變成了一艘足以容納三四人的堅實小艇。
    用著繩子將救生艇緩緩放入水麵上，隨後楚辰看向沐雪儀問：
    “還能堅持嗎？”
    沐雪儀點了點頭，給了楚辰一個安心的眼神：“沒事，你放心吧，我可以的。”
    “我用繩子綁住你，先將你送下去？”
    “好！”
    沒有多說一句話，隻因為她相信楚辰。
    楚辰動作穩妥，他將繩索在沐雪儀腰間繞了兩圈，打上一個牢固的、即使受力也不會輕易收緊的水手結，另一頭則緊緊抓在自己手中。
    “慢慢下，我會拉住你，傷口盡量別用力。”
    他低聲叮囑，眼神專注。
    沐雪儀忍著痛，在楚辰的攙扶和繩索的承托下，小心翼翼地翻過欄杆，將身體的重量逐漸交給繩索和下方漂浮的救生艇。
    楚辰手臂穩健地放著繩子，控製著她下降的速度。
    冰涼的晨風裹挾著海水的氣息撲麵而來，身下是幽深翻滾的海麵，但她心中卻奇異地感到一絲安穩，隻因知道繩索的另一端在他手中。
    安全落入救生艇後，她迅速解開了腰間的繩索。
    就在楚辰想要用同樣的方式準備將自己女兒放下去的時候，忽然背後響起一道激動的聲音。
    “這裏，這裏還有一艘！”
    “快，應該還有位置。”
    三名衣衫淩亂、麵帶驚惶的幾人衝了過來，二男一女看到充滿氣的救生艇和正準備撤離的楚辰三人，眼中瞬間爆發出貪婪的光芒。
    為首一個高個子男人急切地開口，語氣帶著強裝的和氣：“兄弟，帶我們一個，這艇看起來還能擠擠！”
    楚辰將念念護在身後，目光冷靜地掃過他們，語氣不容置疑：“這艇最多承重三人，我們已經滿了。你們去找別的生路。”
    “滿了？”
    旁邊一個矮胖男人立刻拔高了音調，指著艇裏的沐雪儀和空著的一點位置，“那不是還有地方嗎？擠一擠怎麽了？你也是華國人吧？”
    “華國人幫華國人，在這種時候不該互相幫助嗎？你們怎麽能見死不救。”
    “就是，見死不救，你還是不是人？”
    另一女人也跟著幫腔，試圖用道德綁架楚辰。
    “兄弟，快點啊，擠一擠真的沒有問題的，不信你讓我們先上去，我保證會挪出一點位置出來的。”
    楚辰眼神一寒，“先讓你們上去？怕不是上去之後就把我們拋下去吧？你當我傻？”
    “我說了，不行。承重有限，超載大家一起死。”
    “給我滾開。”
    他一邊說，一邊迅速將繩索往念念身上套，準備盡快將她送下去。
    那高個男人見軟的不行，臉上偽裝的和氣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窮途末路的凶狠：“媽的，敬酒不吃吃罰酒，他就一個人，我們兩個男人直接幹死他就行，說什麽廢話，搶了艇我們就能活。”
    話音未落，他率先撲了上來，伸手就去抓楚辰的衣領，另外兩人也同時動手，一個試圖去搶楚辰手中的繩索，另一個則想繞過他去抓念念。
    “找死！”
    楚辰眼中厲色一閃，在對方靠近的瞬間，側身避開抓向他衣領的手，同時一記迅猛的肘擊狠狠撞在高個男人的肋部。
    “呃啊！”
    高個男人明顯沒有想到這個男人竟然這麽厲害，發出一聲痛呼，踉蹌著後退。
    幾乎在同一時間，楚辰的腿如同鋼鞭般掃出，正中那個試圖搶繩索的矮胖男人膝蓋外側。
    那人慘叫一聲，抱著腿摔倒在地。
    女人見同伴瞬間被放倒兩個，動作不由得一滯。
    楚辰沒有給她反應的機會，欺身而上，一記精準的手刀劈在她的頸側，那人眼睛一翻，軟軟地癱倒下去。
    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幾秒鍾，三個試圖搶艇的人便已倒地呻吟，失去了威脅。
    楚辰出手狠辣果決，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在這種生死關頭，任何仁慈都可能葬送自己最重要之人的性命。
    他不再理會地上的人，迅速而穩妥地將念念用繩索送入救生艇中，由沐雪儀接住。
    隨後，他自己也利落地抓住繩索，滑入艇中。
    救生艇微微晃動，楚辰立刻抓起船槳，用力一蹬幾乎垂直的船體。
    小艇迅速駛離，船身下沉的非常快，大半已經落入水中。
    他必須要盡快的脫離這個危險的範圍，不然若是被卷入進去，依舊是死路一條。
    “該死啊，該死啊，為什麽你不讓我活？”
    起身的高大男人看著下方已經駛離他們的小艇，麵目猙獰。
    “既然你不想讓我活，你們也別想活了。”
    他環顧四周，猩紅的眼睛在絕望中瘋狂掃視，突然定格在甲板角落。
    那裏散落著一些因船體傾斜而滑落的雜物，其中赫然有一把沉重的消防斧。
    “一起死吧！”
    他嘶吼著，踉蹌撲過去，一把抓起消防斧，用盡全身力氣，朝著楚辰他們救生艇的方向猛地投擲過去。
    沉重的斧頭在空中呼嘯著劃出一道危險的弧線，雖然沒有直接命中小艇，卻“砰”地一聲重重砸在救生艇側後方不遠的水麵上，濺起巨大的浪花，衝擊力使得小艇劇烈搖晃起來。
    “啊！”
    念念嚇得驚叫一聲，沐雪儀也立刻俯低身體，緊緊護住她。
    楚辰眼神一凜，穩住身形，見到對方還想找尋更多的東西攻擊他們，楚辰也毫不留手。
    一道破空之聲響起。
    高大男人彎腰去撿另一截斷裂的金屬管，剛站起身來，動作卻猛地僵住。
    眉心處，一個細小的血洞赫然出現，鮮血緩緩淌下。
    他臉上的猙獰瞬間凝固，隨即直挺挺地向後倒去，重重摔在濕滑傾斜的甲板上，再無聲息。
    楚辰麵無表情地收回目光，全力劃動船槳。
    身後，漩渦已然開始形成，帶著吞噬一切的力量。
    ……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遠處。
    一艘救生艇上，楚辰目光幽然的看向已經消失在海麵上的船隻。
    驚心動魄。
    盡管過了幾個小時，但是茫茫的海麵上依舊沒有任何救援的身影。
    如果沒有救援，僅憑著食物淡水就直接將他們給困死了。
    “咕嚕~”
    忽然，這個時候，楚辰耳邊響起一聲輕微的腹鳴。
    他低頭，看見念念正捂著小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他。
    楚辰心中一軟，伸手揉了揉女兒的頭發。
    他從那個防水包裹裏取出一個小型急救盒，裏麵除了藥品，竟還有幾塊用錫紙仔細包裹的高能量壓縮餅幹和兩小瓶飲用水。
    他將一塊餅幹掰成兩半，遞給念念和沐雪儀。
    “先墊一墊。”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會活下去。”
    沐雪儀接過餅幹，指尖與他短暫相觸，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溫度，心中的不安似乎被驅散了些許。
    楚念念小口吃著幹硬的餅幹，就著少量清水，而沐雪儀目光卻始終落在楚辰身上。
    “你不吃嗎？”
    聽到身旁阿姨的話，楚念念的小動作也停了下來。
    她立刻將手中還剩下一小塊的餅幹遞給爸爸：“爸爸，你吃！”
    楚辰看著女兒遞到嘴邊的那一小塊餅幹，輕輕推開念念的小手，“爸爸不餓，沒事的。”
    楚念念怎麽看不出來，爸爸隻是在安慰她。
    她執拗地舉著小手，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已經泛起了水光，帶著哭腔堅持道：“爸爸不吃，念念也不吃了！”
    他沉默了片刻，知道這個小丫頭可不是在耍脾氣，她可是說到做到的。
    終於妥協般地微微俯身，就著念念的小手，輕輕咬下了那一小塊餅幹。
    “好了，爸爸吃了。”
    他咽下餅幹，對念念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淚花。
    “現在念念也要乖乖吃完，好嗎？我們都要保存體力。”
    見爸爸終於吃了東西，念念這才破涕為笑，用力地點了點頭。
    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同樣將自己手中的餅幹送到自己麵前的沐雪儀。
    “你？”楚辰有些無奈。
    “我…我不能吃這個。”
    沐雪儀心虛的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傷到食道了，這種硬的…不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