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關東大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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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
“咦,剛剛那是什麽聲音?”
“沒聽清楚......哇啊?!”
1923年9月1日,上午11點58分。
第一次地震發生在橫濱南方的三浦半島及其鄰近的小田原地下。
那次震動僅僅持續了幾十秒,卻是一次震級高達8.1的巨大地震。
但對日本人來說,對住在關東地區的亞裔外國人來說,這一切,不過隻是災難的開始罷了。
轟隆!轟隆隆!!
“啊啊啊啊啊!!”
“房、房子要塌了!”
“快逃啊!!”
“東京!東京要完了啊啊啊──!”
震級6以上的地震接連不斷地發生。
餘震的次數更是多到難以計數。
東京、橫濱、千葉、神奈川、品川等整個關東地區開始崩塌。
大地開裂翻湧,無論是建築還是人類,所有存在其上的一切都被它一並吞噬。
呼啦啦──!
“著火了!著火了!”
“消防隊呢!快叫消防隊來!”
“救命啊,我不想死!”
但這還不是終點。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巨大的火災隨之而起,在以木結構為主的東京全域迅速蔓延。
而災難發生的時候,偏偏是在大多數人都待在室內的午飯時分。此時東京各處正燃起灶火準備烹飪,地震突然降臨,造成了這場慘劇。
並且就在前一天,也就是8月31日,一場台風剛剛從九州方向吹來,使得火星不隻是擴散,甚至在眨眼之間就化作了一場火焰的漩渦。
“燙、燙死了!”
“跳進隅田川!想活命隻有這個辦法了!”
一些難以忍受烈焰的人跳入穿過東京的隅田川試圖求生,但那是個可怕的錯誤。
跳入河中的人太多,反而造成了無數人被踩踏、溺水而死的慘狀。
“呃啊啊!軍艦倒下了!”
“天城嚴重受損!天城完了!”
這場大地震的災害並不僅限於民間。
大地的憤怒也席卷了軍方,尤其是對停泊在日本主要軍港——橫須賀港的海軍艦隊造成了重大損害。
其中,因《華盛頓海軍裁軍條約》而正在從巡洋戰艦改裝為航空母艦的一號艦——天城號,在地震中遭受了致命打擊,艦體扭曲、龍骨斷裂,最終如曆史所記一般,尚未建成便被永遠埋葬。
轟隆!轟隆隆!!
人群的尖叫、建築倒塌的轟鳴、此起彼伏的痛哭聲與疾呼聲交織在一起,地震卻毫無停止的意思,仿佛在徹底摧毀整個關東之前,絕不會罷休。
“神明......神明已經拋棄日本了嗎?!”
在一片斷垣殘壁之間,響起了人們絕望的呐喊。
那是地獄——真正的地獄本身。
......
“日本發生的大地震造成的損失正在變得難以控製。”
“是啊,我也聽說了。xx那邊剛開始打仗沒多久,這回日本又遭遇了大地震。今年的亞洲,真是一天都不得安寧啊。”
麵對突如其來的大地震消息,阿登納皺著眉頭,一臉頭痛地說道。
而漢斯倒是並不怎麽驚訝,畢竟早就知道日本會發生大地震。
“據日本政府發布的消息,目前初步估計的死亡人數已突破十萬,失蹤人數約三萬,至於財產損失......說出來都嫌多餘。”
而更糟的是,日本政府在這場大地震的應對上,幾乎派不上任何用場。
按理說,應該是因華盛頓海軍條約而聲名鵲起的加藤友三郎擔任首相並負責災後處理。但偏偏他在大地震發生前一周,因長期病痛去世。
因此,目前由外務大臣內田康哉代理首相職務,勉強支撐著政府,但整個內閣卻陷入癱瘓,連最基本的應對都做不到。
若說內田是個有領導能力的人倒還好,可問題是他根本就不是。
“而正是在日本政府那樣的亂象中,爆發了關東大屠殺。”
政府無法應對大地震,盡管發布了戒嚴令,但治安依然一團糟。於是日本內務省為了重建秩序,做出了瘋狂的舉動。
為了平息對政府的不滿,他們將那無處宣泄的憤怒與仇恨,轉移到了最容易被攻擊的對象——其他族裔人群,以及紅色主義者和無政府主義者身上。
不過,這種事也不隻在日本才有。
哪怕是歐洲,也不過幾十年前,每當有像黑死病這樣的瘟疫流行時,便會有人說“是猶太人投了毒”,隨之而來的就是一場又一場的屠猶暴動。
每逢災難,總有社會弱者成為眾矢之的,這似乎是全世界的通病。
“總理閣下,我們是否可以向日本提供救援物資,並聯合紅十字會派遣誌願者支援災後處理?”
“誌願者隊伍?”
“正如總理所知,這次地震也對居住在日本的我方德僑造成了嚴重影響。”
“這倒是,連我們的使館都被震得粉碎了。”
“沒錯。所以,我們既能援助國民,也能順帶從人道主義出發協助災後恢複,對德意誌帝國的國際形象也是有益的。當然,這項行動所需的資源相當可觀......但這部分費用,由我來承擔。”
“沒想到你如此積極。我還以為副總理和陛下一樣,並不怎麽喜歡日本呢。”
“哈哈,有時候嘛,也得把私人恩怨暫時放在一邊,為了博愛和人道。”
“可就算你這麽說,最近外務部裏也流傳著‘地震是副總理引發的’這種謠言呢。”
“開什麽玩笑,這種離譜的傳言也有人信?”
他又不是什麽鬼神,哪能掀起天災。
‘再說了,我之所以這麽做,也並不是因為真的同情日本人。’
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借助誌願者隊伍,盡可能減少無辜之人的流血犧牲。
“而且,這樣的援助行動的確也對國家聲譽有正麵影響。”
若不是如此,他根本不會在內閣會議上提出這個建議。
因為在帝國,任何事情都不能淩駕於國家利益之上。
“好吧,既然副總理肯掏錢,我們也沒什麽好吃虧的地方。那這件事就交由你負責了。”
“明白,總理閣下。”
漢斯點頭回應阿登納,然後轉過頭,望向東方。
雖無法拯救所有人,但願能多救下一條命,就多一條。
......
“是朝鮮人在水井裏下毒!關我們華人什麽事!”
“喂,希天君,你們有華人在鬧事,去訓誡訓誡吧!”
此時距離大地震發生已經過去幾天了,但包括東京和橫濱在內的整個關東,仍舊掙紮在地震帶來的混亂之中。
更糟糕的是——現在,除了受無端謠言蠱惑的暴民參與屠殺外,日本反動當局亦開始趁亂殺害仁人誌士和旅日華工,而被江東龜戶某六中隊長以“華人鬧事”為由誘騙過來的王希天就是其中之一。
他由於成立“留日中華勞動同胞共濟會”,被不少日本人視為眼中釘。
此時的他,正因擔心被日本憲兵抓住的“華人同胞”,焦急的推著自行車跟在憲兵中隊長身後。
“長官,真的不關我們的事!”
然而不管王希天如何解釋,前方的中隊長卻一直沒有回應,就連站崗的步哨也在保持沉默
可以說,此時除了極少數還有良知的人以外,絕大多數日本軍官都默許了這種“行為”。
就這樣,在王希天跟著中隊長走到了逆井橋旁邊的鐵橋處時,一名早已守在那裏的軍官忽然拔出了刀!
刹那間,刀光一閃,就要朝他斬去,那張扭曲的臉上毫不掩飾嗜血的快意。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砰——!”
一聲槍響刺破了空氣。
“什、什麽?”揮刀的軍官動作僵住,臉上獰笑瞬間凝固。
“是軍隊!”
砰!砰!
又是幾聲清脆的槍響!軍官身體猛地一震,血花飛濺,像破麻袋般重重栽倒在地。一支幾十人的小隊出現,將聚集在這裏的日本憲兵團團圍住。
是軍隊。雖然是那種帶有“護衛”性質的軍隊,沒有穿軍服,但也確實是軍隊沒錯。
“這......這些軍人......是哪來的?!”
日本小隊的軍兵目瞪口呆,驚愕失色的望著這群明顯帶著異國輪廓的麵孔,完全懵了。
他們搞不清楚這群明顯外國人麵孔的“軍隊”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這邊有傷員!快!”
“繃帶!急救包!快拿過來!”
不過,他們很快就明白了這“軍隊”出動的真正原因。
隻見一群臂纏醒目紅十字的白衣人,在軍隊的護衛下,迅速衝到倒地的軍官身邊。
檢查隻用了片刻:
“背部三處中槍,失血過多......沒救了。”檢查人員十分平靜的宣告了結局。
隨即,一名白衣人轉向驚魂未定的王希天,語氣中還帶著點東北方言,安撫道:“咱是打德意誌帝國來的誌願團,你就把心往肚裏擱吧,可以安心了。”
望著那群帶著安撫意味走近的白衣天使,王希天緊繃的神經驟然斷裂。他雙腿一軟,癱坐在冰冷的地上,這才感覺到冷汗浸透了後背,喉嚨裏堵著的那口氣,終於化作一聲劫後餘生的、長長的顫抖歎息。
他抬起沾著泥汙和濺落血點的手,捂住的臉下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慘笑。
縱然是臭名昭著的日本憲兵,在真正的“軍隊”麵前,也隻得收斂起嗜血的獠牙。
至少在今天,在這片被死亡屠殺籠罩的土地上,不論是他本人,還是被日本憲兵抓住的同胞,都能活下來了。
......
“呼,真是得對德意誌帝國感激再三也不為過啊。”
此時,日本現任政府的掌權者、外務大臣兼內閣“代理”首相大臣內田康哉,一邊用手帕擦拭額頭上不知是因火災高溫所致的汗水,還是因緊張不安而出的冷汗,一邊長出一口氣。
自1894年明治東京地震與1855年安政江戶地震以來,關東地區再次遭遇大地震。對如何修複這場災難造成的巨大創傷、又該如何安撫隨之而來的社會混亂,他一籌莫展。正是在這無比關鍵的時刻,德國方麵送來的援助,簡直如同天降神兵一般,帶來了莫大的支撐與慰藉。
“當然,眼下的局勢依舊是任重而道遠。”
目前,東京已有四成城區在持續的大火中化為焦土,甚至連大正天皇都無法返回自己的皇宮。
不止如此。
這場地震也導致皇室的重要慶典被迫延期——不是別人,正是皇太子裕仁與皇室旁支久邇宮良子公主的婚禮,因此被擱置。
當然,若是照常舉辦,恐怕也是麻煩不斷......但無論如何,作為政務代理的內田,如今幾乎每天都在承受著令人喘不過氣的重壓,仿佛肩膀隨時會斷裂。
“代理閣下,軍方再次發來關於遷都的谘詢,您看該如何回複?”
“真是讓人抓狂。陛下也明確表示不能拋棄東京的市民,對遷都一事持否定態度,眼下遷都什麽的......開什麽玩笑!現在最緊迫的,是如何將尚在持續的餘震帶來的損害降到最低,盡快恢複已然瓦解的治安。所以說,內務省那邊,拜托你們給我認真點,尤其是——別再讓‘那點問題’鬧出風波了!”
“嗨,給您添麻煩了,萬分抱歉。”
回應內田焦灼心情的,是內務大臣沉重而低聲的答複。
但在他的語氣中,卻聽不出半點想要製止“東瀛屠殺”的想法。
雖然漢斯的誌願團趁機救下了不少人,但在無人的角落,依舊有不少無辜之人慘遭殺害,在日本人之間流傳的那股毫無理由的暴虐情緒,如今早已到了無法控製的地步。
“這些小、鬼、子!狗日的畜生!”
而接過外務部遞來的關於關東大屠殺報告的漢斯,麵孔毫不意外地扭曲了起來。
......
漢斯早就知道,自己無法徹底阻止那場屠殺。
畢竟,他所能動用的手段是有限的。
當然,憑借派出的誌願團,確實有人僥幸保住了性命。但即便如此,屠殺依然持續,日本政府也隻是擺出一副“我們現在也無能為力”的態度,無動於衷。
漢斯的心情現在很糟糕。
“父親,您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就在漢斯凝視著窗外的雨滴打落在玻璃上的痕跡,努力的壓抑心中怒火之際,背後傳來了稚嫩的聲音。
說話的是長子萊因哈特,明明感覺他才剛出生沒多久,如今卻已經是七歲的孩子了。
“是因為日本那邊,您故鄉的人死了很多嗎?”
“萊因哈特,你從哪兒聽說的?”
“媽媽告訴我的。她說您最近心情不好,就是因為那件事。”
“原來如此。不過,這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
他的孩子是在德國出生、長大的德國人。
這件事,終究隻是他因舊情難舍而插手的事務,沒必要讓孩子們也牽扯進這些的問題中。
“嗯,我原本還以為父親您幫那邊,是想把那邊交給我們兄弟中的誰呢。”
嘶,什麽啊,這種可怕的誤會。
我在這些孩子的腦海裏,到底是個什麽形象?
“萊因哈特,你想成為王嗎?”
“不,我隻是想安安靜靜地看書,平凡地度過一生而已。”
“是嗎。”
這像極了某個除了脖子以上就一無是處的提督野心啊......
看來他當初給這孩子起名字,真是起錯了。
“總之,幫助他們對我來說,就像一種做了會讓人心情好起來的興趣愛好,僅此而已,不多也不少。”
“我還是不太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你以後長大了,總會懂的。”
漢斯一邊撫摸著萊因哈特的頭發,一邊重新望向窗外。
而時間,也就這樣悄然流逝,轉眼便來到了192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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