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大廈如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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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蘭西民族是偉大的融合!任何語言學的研究、任何遺傳學的探究都無法違背這一事實!無論是地理出身,還是宗教信仰,都不能成為分裂的借口。唯有法蘭西,屹立其上!”
    “拉·羅克萬歲!”
    “拉·羅克萬歲!”
    在持續的大蕭條嚴寒之中,1929年已漸入尾聲,1930年的腳步日漸臨近,而弗朗索瓦·德·拉·羅克卻在這混亂愈演愈烈的局勢下,伴隨著支持者愈發熾熱的歡呼聲,毫不猶豫地擴大著他的勢力。
    “市民們,不要被拉·羅克的言語所蠱惑!”
    “弗朗索瓦·德·拉·羅克隻是一個妄圖再次將法國拖入大戰的瘋子戰狂罷了!”
    因此,以愛德華·達拉第edouard daadier)為首的一些激進黨重量級政治人物警惕地注視著拉·羅克不斷壯大的聲勢,試圖阻止國家社會黨的崛起勢頭,但收效甚微。
    因為大蕭條帶來的經濟衰退與混亂,反倒成了國家社會黨勢力膨脹的助燃劑,而唯一有能力阻止他們的政府,卻依舊陷於政治分裂,昏庸無為。
    “說是德國的政治混亂即將落幕了?”
    “是,拉·羅克閣下。據說弗朗茨·馮·帕彭那夥人被阿登納和漢斯·馮·喬擊潰了。”
    就在法蘭西日漸被黑暗吞噬之際,有關德意誌帝國的消息傳到了拉·羅克耳中。
    “聽說帕彭被趕出了帝國議會,其餘之人也到了該為坐牢擔心的地步了。”
    “可惜啊......若是那個蠢貨帕彭再吵鬧一陣,讓德國繼續陷入混亂,那才是再好不過的事。”
    略顯惋惜地說完,拉·羅克端起咖啡輕抿了一口。
    這可不是那些“漢斯咖啡”那樣的汙水,而是貨真價實的卡布奇諾。
    “不過德國要徹底清醒過來,還需要一段時間。哪怕抓了帕彭,也不可能馬上就能重拾民眾對政府的信任。”
    “在我看來,他們那點動靜不過是小孩的胡鬧罷了。”
    拉·羅克冷笑著放下咖啡杯。
    如果是法國,恐怕罷工與暴動早已發生數次了。
    相較之下,德國人對不滿意的政府所表現出的反應,和他們的幽默感一樣乏味。
    “拿破侖曾言,當敵人犯錯時,最好的策略便是放任他繼續錯下去。所以,我們必須趁敵人還未清醒之時,掙脫那屈辱的《桑蘇西條約》枷鎖,重整軍備,為了奪回屬於法蘭西的正當領土,我們必須不斷前進。我們要讓法蘭西重回掌中!”
    聽到拉·羅克的話,以吉內梅爾為首的國家社會黨成員紛紛點頭附和。
    廢除束縛在法國脖頸上的《桑蘇西條約》,重建大軍,這既是他們的夙願,也是全體法蘭西之願。
    “若是閣下出馬,定能成就此事。”
    吉內梅爾如是堅定地說道。
    當前法國國內的局勢正好對國家社會黨極為有利。
    總統米勒蘭與總理白裏安麵對大蕭條所引發的,前所未有的共和國政治分裂束手無策,因此民眾對共和國的不滿與怨聲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特別是其中那些早已對政府不抱希望、充滿失望的法國保守派企業家們,也被拉·羅克成功吸引到了國家社會黨的懷抱。
    光是這些人的名單,就足以令人瞠目:
    ——與福煦一同領導戰後重建的法國複興運動的法國石油公司cfp,即“道達爾”的前身)社長,毆內斯特·梅西爾ernest ercier)。
    ——化妝品企業“科蒂”ty)創始人、強硬的反紅主義者,弗朗索瓦·科蒂franis ty)。
    ——法國著名的鋼鐵財閥,弗朗索瓦·德·溫德爾fran?ois de ende)等人。
    這些對法國經濟擁有巨大影響力的巨頭們齊聚一堂,令國家社會黨不僅擁有了民眾的支持,更擁有了資本的強大武器。
    “魏剛將軍,貝當將軍打算何時回國?”
    此時,法國軍部也正逐漸被拉·羅克的支持者滲透。
    畢竟當年對政府在大戰中投降一事感到憤怒的,不隻有他的上司福煦將軍。
    而拉·羅克本人也是因為憤恨不已,才一出獄便加入了國家社會黨的。
    如今,昔日的戰友馬克西姆·魏剛,以及海軍的弗朗索瓦·達爾朗jean ouis xavier franis daran)等諸多將官,也因拉·羅克主張重建法國軍隊、對抗德國的主張而為之傾倒。
    “聽說他一整理完西班牙那邊的事務,就會啟程。”
    “那應該明年年初就能回來了吧。”
    由於受到政府的壓製,貝當不得不留在西班牙,如今卻也終於開始籌備歸國。
    貝當不僅是拉·羅克的鐵杆支持者,亦是仍受到法國人民尊敬的大戰英雄。他的歸來,對共和國而言無異於災厄,對拉·羅克而言卻是如虎添翼。
    “若福煦將軍還活著,那便真是雙翼齊飛了。”
    然而,與貝當一同支撐法蘭西大軍的大戰英雄、不屈的斐迪南·福煦,卻在今年年初永遠閉上了雙眼。
    對一向尊敬福煦的拉·羅克來說,這無疑是苦澀的消息。
    咚咚——
    “打擾了,黨首閣下。”
    正當拉·羅克因一切進展順利而露出微笑之時,敲門聲響起,秘書走入會議室。
    拉·羅克放下咖啡杯,望向她。
    “有什麽事?”
    “剛剛傳來的消息,柏林出了大事。”
    “哦?柏林出事了?”
    究竟是怎麽回事?
    拉·羅克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專注聆聽秘書的話語。
    “你、你說什麽?噗、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他聽完一切,頓時仰天大笑。
    吉內梅爾、魏剛等人也再難掩笑意,紛紛放聲大笑。
    因為,柏林發生的這件事,對他們來說,實在太痛快了。
    ......
    1929年12月28日,由帕彭引發的混亂正漸漸平息。
    嘩啦啦啦啦──!!
    “著火了!著火了!”
    “國會大廈著火了!”
    “快叫消防隊!快!!”
    德意誌帝國國會大廈reichstagsgeb?ude)在熊熊烈焰中燃起滔天大火。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起火的原因,不是別的,正是人為縱火。
    而那名在國會大廈縱火的罪犯,正是麵色慘白地奔逃,卻被趕來的警察瞬間製服,仍不肯停止那瘋狂大笑的,恩斯特·羅姆。
    “他媽的,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漢斯從外交部緊急趕來,得知消息時,完全一頭霧水,畢竟連一點預兆都未曾有。
    這誰能預料得到?
    在原本的曆史中,德國國會大廈也曾發生火災,甚至有傳言說那是納粹自導自演的鬧劇,目的是借機消滅反對者,為希兒攫取權力鋪路。
    可這一次,幹出這事的,是完全失控發瘋的羅姆。
    而且還幹得如此徹底、毫無遮掩。
    這事怕是就算諾查丹瑪斯複生了,也預言不到。
    “天啊......上帝......”
    “裏麵有人嗎?有沒有人?!”
    漢斯正準備幫忙撲火,一旁也剛剛趕來的阿登納已經嚇得魂不附體,嘴巴張得老大。
    他隻好一邊安撫著阿登納,一邊拉住一名正在救火的國會大廈警衛問道:
    “裏麵有人嗎?”
    “不,沒有人,副總理閣下。今天是議會休會日。”
    “啊,對了,今天是星期六。”
    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如果羅姆是在議會開會期間縱火,恐怕整個大廈的議員都得活活被燒死,一場無法挽回的災難將降臨。
    “哈哈哈哈哈!活該!活該你們這幫該死的xxx!”
    “你瘋了嗎?!到底為什麽要幹這種事?!為什麽!!”
    正當漢斯滿腦子思索要從哪裏開始收拾這個爛攤子時,阿登納已是怒不可遏,根本來不及阻止,就一把揪住羅姆的衣領。
    “因為我恨你們!”
    羅姆張狂地大笑著吼道:
    “你們這群廢物隻會讓德意誌帝國變得軟弱可欺!什麽民主?什麽立憲政治?那都是什麽狗屁玩意兒!!”
    “就......就因為這種荒唐的理由,你就敢放火燒國會大廈?!”
    “沒錯!就因為這個原因,我點了火!是我親手放的火!!”
    “你、你這個......!!”
    “來啊,用你們那套所謂的法律來審判我吧......呃!”
    “副總理閣下?”
    漢斯狠狠一腳踹了上去,實在聽不下去了,看守的警察都嚇得睜大了眼睛。
    不過,沒有人上前阻止。
    “把這個廢物給我拖走。羅姆這混賬東西,我一定會親自向陛下奏請,將他送上斷頭台。”
    “是,遵命。”
    漢斯下令後,警察便強行將已經神智錯亂的羅姆拖上了警車。
    “天啊......國會大廈居然......”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國會大廈在烈火中燃燒,而目睹這一幕的帝國議員和柏林市民,隻覺得心灰意冷,心裏都要崩潰了。
    “呃呃呃呃......”
    “總理閣下?總理閣下!”
    “快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已經因壓力瀕臨極限的阿登納,最終也支撐不住,捂著腦袋倒了下去。
    這一切,都是那個瘋子製造出的地獄。
    ......
    【羅姆犯下的國會縱火案,在帝國與國民心中留下無法抹去的傷痕。】
    “從那天到現在已經過了好幾天,連年號都換了,報紙上卻還是整天報道國會縱火的事。”
    “這可不是普通的事件啊。搞得我腦子也一團亂。”
    漢斯歎了口氣,望著刊登在報紙頭版上的照片:被大火焚毀殆盡的國會大廈,以及戰爭期間為安撫身心俱疲的人民,在威廉二世的命令下刻於議事廳山牆上的“獻給德國國民de deutscke)”標語,如今也被燒得烏黑一片。
    好不容易才把帕彭惹出的禍事收拾完,這回又輪到國會大廈起火。
    這無疑會讓本就疲憊不堪的人們更加焦慮不安。
    “阿登納總理的身體怎麽樣?”
    “還是老樣子。”
    阿登納受到的打擊太大,至今仍臥病在醫院。
    最近因為帕彭的緣故,他早已身心俱疲,如今又出了這檔子事,也難怪他撐不住。
    “唉,真是讓人頭疼啊。”
    “哎呀,我家丈夫可真是受苦了。聽說最近在國會裏也鬧得很凶?”
    “他們的老巢一夜之間就燒個精光,當然會炸鍋了。”
    一邊是滿臉憂慮地朝他訴苦,說他們接下來該怎麽辦;另一邊則是大聲叫囂著要趕快處決那個同性戀的羅姆。
    “不過,也有人拿這事怪政府。”
    說什麽是他們把帕彭一夥逼得太緊,才逼出這樣的結果。
    真是荒唐得可笑。
    難道他們就該眼睜睜看著那些家夥為所欲為嗎?
    再說了,羅姆那副德性,無論早晚也會惹禍上身。
    隻是沒想到,他犯下的竟會是這等瘋狂至極的國會縱火案罷了。
    “搞成這樣,不隻是我頭痛,阿登納總理心裏恐怕也不好受。”
    原以為逮住帕彭那幫人就能劃下句點,誰料卻因羅姆的暴走演變成了如今這副局麵。
    漢斯隻希望,這一連串的風波打擊,千萬別讓阿登納失去繼續走下去的意誌。
    ......
    “哈......真是幹不下去了。”
    然而與漢斯的心情不同,躺在病榻上的阿登納此刻卻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沉靜時刻。
    經濟大蕭條帶來的蕭條、馮·帕彭引發的政治危機,如今連那該死的羅姆又在國會大廈點了一把火。
    二十年代末的事件對阿登納來說可謂是一連串的致命打擊,因此他的內心早已疲憊不堪。
    “我需要休息。”
    雖然他並不想從那個他誓死守護的總理位置上退下,但既然身心已至極限,也該是考慮退位的時候了。
    總理嘛,反正德意誌是議會內閣製國家,以後再做也不是不可能。但要是身體垮了,之後還有什麽意義?
    “可我退下之後,要立誰為繼任者呢?”
    問題正在於此。
    眼下的德意誌帝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需要強有力的領導力與卓越的才幹,而能符合這標準的人,幾乎可以說是寥寥無幾。
    “果然還是隻有副總理了。”
    這是阿登納最理想,也唯一能選的選項。
    那位帶領帝國贏得大戰、被譽為勝利的設計者、鐵血宰相俾斯麥繼承者的——漢斯·馮·喬。
    若是他,阿登納也能安心將一切托付。
    雖說他才剛滿三十八歲,但這一點問題並不大,畢竟他是皇帝的女婿,在德意誌帝國內部也是擁有壓倒性權威的存在,足以彌補年齡上的短板。
    “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德意誌帝國根本沒有第二個合格的總理人選。”
    現在出了這檔子事,必須早早讓他做好接任總理的算盤。
    “隻是,我們這位老油條副總理似乎對成為總理這事兒,有點排斥啊......”
    要不是如此,他也不會每天給病榻上的自己送慰問品,催著自己趕緊回國家總理府上班了。
    “雖說可以理解啦......”
    想到如今國際局勢日益不安,漢斯的工作強度也不斷加劇,阿登納也不得不表示理解。
    要是換他坐在漢斯的位置,他大概也會連總理的位置都懶得碰吧。
    可向來就對某人毫不留情的阿登納,卻並不打算因為這點小事就放過他。
    “看來得找老朋友們好好談談了。”
    雖然,說是“朋友”,其實更接近“仇人”。
    阿登納一邊喃喃自語著,一邊轉頭望向窗外。
    一個比二十年代更加風雨飄搖的三十年代,正踏著黎明,緩緩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