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以天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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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登納,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總理說的是什麽事呢?”
“就是總理的事!總理!”
“啊,那個啊。”
麵對漢斯滿含委屈的怒吼,正躺在病床上吃著早餐的阿登納一臉理所當然地答道。
這家夥和帝國議會裏那些人勾結好欺騙了民眾,自己還若無其事地吃著早餐。
而他卻隻能從歌劇院一路狂奔,馬不停蹄地趕到醫院,尤其再看到這一幕,那口氣,更是咽不下了!
“就把這當作命運吧。陛下已經同意了。”
“該死的混蛋。”
漢斯再次罵出了粗話。
阿登納他剛才說什麽?
我那老丈人......他同意了?
他同意讓我接任阿登納的總理之位?
也就是說,那老丈人連句解釋都沒有,就把自己這個女婿賣給了阿登納?
‘這已經不是某個人的陰謀了,而是整個帝國政府聯合起來逼我當總理了吧。’
所有人都背叛了我。
他們都想強行把自己塞上那個行政寶座!
“別說這種鬼話了!為什麽不跟我說一聲,就擅自決定讓我當總理?!你們到底把我當什麽了!”
“這當然是為了帝國。也為了國民。你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要我繼續擔任總理,新起點計劃之類的事情根本一件也做不了。”
“那你換別人不就好了?反正我年紀還沒滿四十呢!”
“後年你就四十了。而且你成年那年就成了外務大臣,現在在乎這個也太遲了吧?”
......話雖如此,可問題不在這啊!
“隻是沒想到那些記者反應這麽快。看來是帝國議會那邊泄露了消息......唉,這些議員一張嘴巴就不管事。嘛,雖然結果來說倒也不錯。”
“呃呃呃呃呃呃——!”
可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好事!
皇帝、總理、帝國議會,再加上一幫起哄的記者,以及已經知曉一切的國民。
這下好了,一張密不透風的‘漢斯·馮·喬’包圍網徹底織成了。
‘我要是真的當上總理,遲早會死於過勞!’
現在可是1930年,三十年代啊。
這是人類曆史上以最嚴重的經濟危機開場,又以最大規模戰爭收尾的年代。
在這場危機爆發之前,一切看似安穩的和平,都被徹底掀翻,從此人類曆史開始瘋狂奔向第二次世界大戰——這是曆史上最陰霾的時期。
在這種年代突然讓他當總理?想都不用想,桌上的文件隻會無止境地增加!
你們可真是害苦了我啊!
“我知道副總理閣下對成為總理一職感到抗拒。但若不是你,又有誰能帶領我們走出當下的混亂?”
“可是會有反對聲......”
“你覺得會有嗎?施特雷澤曼和穆勒都已經同意了。”
“為了扶一個總理出來,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為了德國,我願意做得更多。所以,請你犧牲一下。”
麵對阿登納那比鐵皮還厚的臉皮,漢斯竟一時無言以對。
這家夥分明是想把燙手山芋甩給他,自己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這人在曆史上可是現代德國之父,是帶領西德重建經濟、創造萊茵奇跡的大人物,怎麽能這麽不負責任?
‘該死,我該怎麽辦......’
連人民黨黨首施特雷澤曼、社民黨黨首穆勒都已經答應給他戴上“總理”這個荊棘王冠。
而擁有任命權的威廉二世皇帝也表態同意。
這樣的話,他根本無路可逃了。
“請......給我一點考慮的時間。”
“不能太久。現在的德意誌帝國,每一天都迫切需要一位新總理。”
最終,漢斯唯一能做的隻是拖延時間,而阿登納則仿佛早就預料到這一切,端起與早餐一同送來的咖啡,優哉遊哉地抿了一口,像是在勸某人快點認命。
那一刻,漢斯第一次後悔曾經和阿登納聯手。
......
【將取代阿登納的下任總理是俾斯麥的繼承人,漢斯·馮·喬?】
【二十歲任外交部長,三十歲當副總理,現在則即將成為總理。這個比誰都更迅猛的男人,會在四十歲前登上權傾天下的寶座嗎?】
【人民黨與社民黨,罕見地發出一致聲音——“若是漢斯·馮·喬,我們願意信任他。”】
【“若他是勝利的設計者,那他必然會做出些什麽。”關於下一任總理的傳聞,令國民充滿期待。】
“真要瘋了。”
三天。
短短三天裏發生的一切,讓漢斯歎了口氣,合上了報紙。
為什麽大家都抱有期待?
他可是黃種人啊,這種時候就不能搞點種族歧視嗎!
“你這話也太強詞奪理了。要是瓦德西元帥還活著那倒另說,可現在德國誰還在意你膚色?”
“路易絲。”
“與其執拗著逃避,不如就此接受吧?你以前不也對總理之位興趣十足嗎?”
“那是我年少無知的時候說的。”
漢斯歎了口氣,回想起那個無所畏懼的年幼時光。
現在看來,那段歲月簡直是莽撞得不像話。
“那時候,我確實因‘必須在世界大戰中拯救德意誌帝國’這個難題焦頭爛額。”
而如今被稱作賢帝、工人皇帝、大帝的威廉二世,在那時不過是個“比利”。
但現在的漢斯,已經懂得了“站在頂端的人”所必須承擔的責任。
一個國家領導者的決策,可能救人,也可能殺人,那種仿佛壓斷脊骨的沉重責任,他已深深體會。
“直到現在,我都把責任推給了比洛、貝特曼霍爾維格,還有阿登納。但若我成為總理,那這份責任就要由我獨自承擔。......我能扛得住嗎?”
“你可以的。”
路易絲堅定地說道。
“你並不是一個人。你能走到今天,是因為你信任他人,也與人並肩前行;同樣地,也會有人成為你的力量。”
“路易絲......”
“所以別再說這種軟弱的話了。相信我,相信我們的家人,理直氣壯地去做總理吧。你要成為比任何人都厚顏無恥、為了德意誌帝國可以不擇手段的新時代俾斯麥。”
“聽你這麽說,我都快變成反派角色了。”
“嗬嗬,對德意誌的敵人而言,還真沒說錯。”
在妻子的笑聲中,漢斯也不由自主地笑出了聲。
對啊,不能再害怕了。
直到現在我都一路前行,不曾迷失,今後也一定能繼續這樣走下去。
“漢斯,為了帝國,請你成為總理吧。”
“嗯。”
漢斯握住路易絲的手,鄭重應答。
他要成為守護帝國最鋒利的劍,堅固的盾。
要成為家人和摯友最值得信賴的支柱。
也要成為令他們的敵人聞風喪膽的惡徒。
這,就是漢斯在邁出新一步時重新立下的宏願。
......
“公爵閣下!”
“喬公爵閣下!”
“請這邊看一下!”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
1930年3月21日,是個耀眼至極的日子。
不是比喻,而是字麵意義上的耀眼。
漢斯剛和路易絲一起從汽車上下來,早已在柏林宮門前布好陣勢的德國全國各地記者,加上從世界各國蜂擁而來的外國記者們,便紛紛把鏡頭對準他,閃光燈一連串地爆閃,幾乎讓人睜不開眼睛。
“這陣仗,真是太瘋狂了。”
“這不正說明全世界都在關注你嗎?所以放鬆點,別一臉苦相。要是讓人看見,還以為你是被押去行刑,不是去就任總理呢。”
“感覺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雖然說是成為總理,但歸根結底,確實是他自己主動踏進了火坑。
就算今天站在這裏的是另一個人,結果也不會有什麽不同。
眼下的時局就是這麽艱難。
“你來了,漢斯。”
“殿下。”
撇下記者們的喧囂,一步邁入柏林宮後,威廉皇太子夫婦便早早等候在門口,迎接漢斯和路易絲。
“昨晚是太緊張了嗎?臉色看上去很疲憊啊。”
“看一眼外頭就能明白了。”
“嗬嗬,說的也是,記者也罷,看熱鬧的人也罷,今天來柏林宮的人真不少啊。”
“那說明你受關注的程度不一般嘛。話說回來,漢斯你居然成了總理。本以為會在我當家的時候才會迎來這一天,結果倒讓父皇搶先了。”
“哈,哈哈,是嗎。”
為什麽這父子倆非得像在爭著把他當牛馬使喚一樣,照這樣下去,不會真和某位丞相一樣英年早逝吧。
不過話說回來,到了這個地步,再抱怨也顯得多餘。
“總之,走吧。父皇還在等著。”
漢斯點了點頭,緊緊握住路易絲的手,跟著皇太子夫婦邁出了沉重的步伐。
很快,眾人抵達了那座大廳。皇帝夫婦、皇族、貴族、政界要員、身著正裝軍服的將軍們早已在那兒等候。
“啊,是爸爸和媽媽!”
“噓!維多利亞,小點聲!”
人群中還包括了早早趕到柏林宮的孩子們。
“終究,這一天還是來了啊,漢斯。”
“陛下。”
漢斯正朝孩子們眨眼示意,而那個把他“賣”給阿登納的威廉二世陛下卻難得地露出笑容,溫和地開口說道。
“我還記得第一次讓你進宮時的模樣。若是比洛和貝特曼霍爾維格還在,看到今天這一幕,定會感慨萬千吧。”
“是,臣隻希望別辱沒了前任總理們的名聲。”
“無需擔心。你一定會比任何人都做得更好。這一點,我最為清楚。”
“陛下......”
“好了,開始吧。維多利亞和瑪麗還等著我這個爺爺呢。”
嘖,果然還是這樣。
總要在正經時刻插點不著邊的話,和過去一模一樣。
“漢斯·馮·喬克龍貝格公爵,爾是否願以德意誌帝國總理之身份,效忠帝國與皇室?”
“願意。”
“爾是否願意振興帝國威信,抵禦我們的敵人?”
“願意。”
“最後,爾是否願意為國家與德意誌人民奉獻一切?”
“誓言奉行。”
“以德意誌帝國皇帝兼普魯士國王之名,朕任命爾為帝國總理。願爾如以往般,鞠躬盡瘁,為帝國赴湯蹈火。”
啪啪啪啪——
威廉二世的宣言一落,任命狀落入漢斯手中,四周頓時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路易絲、嶽母大人、威廉皇太子夫婦,還有前些日子才被他訓斥過的a王子。
芙蕾德莉卡、萊因哈特,還有那個連領帶扔哪了都不知道的搗蛋二兒子克裏斯蒂安,正蹦來跳去的維多利亞和瑪麗。
眼眶泛紅的魯登道夫,以及麵無表情的塞克特、萊托·福爾貝克等軍方將領。
最後,還有阿登納,以及他的“共犯”施特雷澤曼、穆勒等人。
他們都拍著手,為漢斯成為總理送上祝賀。
真希望有一天,當他從這個位置退下時,也還能聽到這樣一片掌聲。
說到底,一切還是得看他自己了。
......
“親愛的,快點過來。”
“知道了,等一下。”
如今已步入五十歲門檻的迪特裏希,聽到妻子的呼喚,隻得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客廳。
他曾度過被稱為“黃金年代”的二十歲,又熬過了被大戰惡夢染汙的三十歲,原以為和平終於重新降臨,不料這次席卷全球的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蕭條。
更糟的是,禍不單行,帕澎醜聞和國會縱火案接連爆發,政府陷入混亂,連總理也病倒了。迪特裏希隻能苦笑,自嘲這代人是不是命中注定要承受厄運。
然而,正如他在大戰中體會過的那樣,希望,總歸是存在的。
那些曾親曆戰場的老兵們絕不會忘記的勝利的締造者——漢斯·馮·喬公爵。如今,他終於被推舉為帝國總理,承擔起重整德國混亂局勢的重任。
那位讓德意誌帝國成為歐洲霸主的男人,那位被稱為“鐵血宰相”俾斯麥真正繼承人的男人,無論做什麽,迪特裏希都願意相信他。
他和無數德國人一樣,懷著模糊卻堅定的信念,將希望寄托在漢斯身上。此刻,他正和妻子一起,守在那台仍舊擺在客廳角落裏的老舊收音機旁,靜靜聆聽即將開始的就職演說。
而此時此刻,世界各地的政要也都在密切關注著這場演講——其中就包括拉羅克與法國國家社會黨。
“拉羅克閣下,您真打算聽那個可憎的匈奴人的就職演說?”
法國國家社會黨的幾位成員,尤其是對漢斯恨之入骨的吉內梅爾,臉上滿是不悅,仿佛單是聽他的聲音就已讓他們心生厭惡。
“當然要聽,喬治。”
拉羅克卻麵對屬下的不滿神色絲毫不動容,依舊用那從容優雅的語氣回應道:
“我們法國最大的敵人,終於登上了權力的頂峰。從今往後,我們遲早得與漢斯·馮·喬所率領的德意誌帝國正麵對決。要戰勝敵人,便要了解敵人。”
東方有句古話: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若想在將來那場與德國的決戰中取得勝利,如今就必須比任何時候都更了解那個叫漢斯·馮·喬的人。
“好了,大家安靜些,聽著吧。這是我們法國與漢斯·馮·喬的第一次正麵交鋒。”
拉羅克一聲令下,原本還麵露不快的眾人隻能點頭附和,紛紛跟著他把耳朵湊向收音機。
【尊敬的德意誌國民們——】
不多時,漢斯的就職演講,終於從收音機中緩緩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