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秦朗想入非非，忽然覺得後背傳來絲絲涼意。
    程靈素不屑嗤道。
    “胡思亂想些什麽呢，老娘在給你抹藥，瞧瞧你身上這傷口。”
    雖然之前在醉仙樓浸泡過藥浴，但傷勢太重，想要徹底恢複，還需要一段時間。
    看到秦朗後背上那觸目驚心的傷痕，程靈素氣得破口大罵。
    “那些毒打你的烏龜王八蛋，老娘一個都不會放過。”
    “在這上京城，除了我可以揍你之外，旁人敢動你一根手指頭，老娘活劈了他。”
    程靈素一邊給塗藥，一邊嘴裏發著狠。
    秦朗，“……”
    前世，他是個孤兒，從沒感受過父母的嗬護與親情。
    但是這種感覺，居然在程靈素身上找到了。
    先是去死囚牢給他送斷頭飯，後又斬殺刺客救了他一命。
    漠北大軍敗勢凸顯，程靈素完全可以遠走高飛，跟他撇清關係。
    但對方卻沒有這麽做。
    秦朗為之動容，從嫂子身上，他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嫂子！”
    “謝謝你的不離不棄。”
    “將來我一定站在這個世界之巔，讓你尊享榮華富貴，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程靈素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
    “臭小子，還沒睡醒吧，淨在這裏說胡話，你現在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在這裏想東想西的。”
    “你有這份心就夠了，嫂子也不圖你什麽。”
    笑著笑著，她忽然哭了，晶瑩的淚水自眼角滑過。
    自從未婚夫戰死沙場之後。
    她獨自守寡這麽多年，內心的酸甜苦辣無人傾訴。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隻有獨自舔舐傷口，承受那份空虛寂寞。
    以及無盡的悲涼。
    更多時候，程靈素是外表看起來剛強勝過男兒，實則內心情感極其脆弱。
    偏偏這臭小子一番話，就觸動了她內心深處那條最為敏感的神經。
    秦朗替她擦幹眼淚，目光灼灼盯著麵前這張傾國傾城的熟美俏臉，鄭重地道。
    “嫂子，我是認真的。”
    程靈素睫毛輕顫，星眸流轉，她還是頭一次認真打量秦朗。
    少年玉樹臨風，五官俊朗，劍眉入鬢，風流倜儻，儼然就是翩翩貴公子。
    之前怎麽就沒發現，這臭小子長得這麽帥呢。
    雙目對視，彼此在緩緩地靠近，近到都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與心髒的跳動。
    程靈素意亂情迷，雪白麵頰滾燙似火，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感覺心髒都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咣當！
    咣當！
    忽然，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開門，開門。”
    “快開門。”
    敲門聲越來越大。
    最後變成了砸門，塵土飄落。
    插著的門閂都被撞斷，兩扇破舊木頭門咣當被撞開。
    斷成兩截的門閂掉落在地上。
    程靈素關緊房門，畢竟秦朗現在的身份不方便見人。
    然後，提著劍，大步走了出來。
    幾個站沒站像青皮街溜子，大模大樣地闖進院子。
    為首的是個光頭，臉上帶著條刀疤，吊眼瞧著程靈素，眼中閃過一抹驚豔，輕浮地上前拱手行了一禮。
    “小人馮六，見過程將軍。”
    “叨擾之處，還望將軍海涵。”
    程靈素彪悍勇猛，聞名京師。
    他一個地痞混子，可不敢調戲人家。
    程靈素叉腰怒斥。
    “老娘不認識你們，膽敢私闖民宅。”
    “找死！”
    上前就要動手。
    “將軍且慢。”
    馮六唰的將一紙文書，在對方麵前抖開，歪著腦袋笑道。
    “將軍不認識小人不要緊，認得這上麵的字就行。”
    “什麽意思？”
    程靈素狐疑的抓過文書，眼神由疑惑轉為震驚，再到憤怒，氣得渾身都在顫抖，杏眼含煞。
    “這是那臭小子寫的？”
    確切說，這是一張欠條，但不是原件隻是拓印的。
    上麵清楚寫著秦朗借了八爺三萬兩銀子的賭債，如果逾期不還，就要拿人抵債。
    而這個被抵債的人，赫然是她程靈素！
    說直白點，她被那小子給賣了。
    “豈有此理！”
    “這畜生，老娘非剮了他不可。”
    程靈素氣得渾身亂顫，熟美精致的臉蛋漲得通紅，先前對秦朗生出的幾分好感，瞬間煙消雲散，冷冷的道。
    “秦朗已經死在大牢裏了。”
    “去陰曹地府找他要去吧。”
    “趕緊給老娘滾。”
    “呦嗬~~”
    馮六大大咧咧地在院子的石凳上坐下，幾名手下又是捶背又是捏腿的，伺候得跟個三大爺。
    馮六皮笑肉不笑道。
    “程將軍，做人可得講道理。”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聽說漠北大軍潰敗，估計漠北王也死在了亂軍之中。”
    “現在秦朗就剩你一個親人，我不找你要錢，找誰要去。”
    “當然，你要實在拿不出錢來，這上麵也寫得很清楚，那就請程將軍跟我們走一趟……嘿嘿。”
    他目光肆無忌憚地掃視程靈素，發出淫笑。
    這可是上京出了名的大美女，英姿颯爽的女武將，賣到青樓去接客，得饞死多少權貴。
    仗著自己占理，他多少有些有恃無恐。
    程靈素眯起杏眼，瑩白的俏臉上，散發出殺氣。
    “找死！”
    馮六橫似乎吃定了程靈素不敢動手，橫著腦袋，煞有介事道。
    “程將軍，你要賴賬的話，那八爺就會去告禦狀，讓全天下的人都來瞧瞧。”
    “威震八方的程將軍，居然是個欠錢不還的老賴，嗬嗬。”
    “聒噪！”
    程靈素一晃長劍，馮六當場人頭落地，滿臉茫然與驚恐。
    嘴巴還在慣性蠕動了幾下，可惜永遠發不出聲音了。
    不要說殺一個青皮無賴，就算是朝中大臣，程靈素也殺了不少。
    不照樣沒事兒。
    後麵那幾個狗腿子嚇得魂飛魄散，紛紛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求饒。
    “程將軍饒命，我等也是被逼無奈。”
    “都，都是八爺逼我們這麽幹的。”
    嗆啷一聲。
    程靈素收回長劍，冷哼道。
    “哼，回去告訴那個什麽八爺還是九爺，別再來惹老娘。”
    “否則，我連他一起剁。”
    “是是是。”
    一群青皮抬著馮六的屍體，連同他的腦袋，倉皇逃竄。
    “嫂子，厲害！”
    回到屋裏之後，秦朗就豎起大拇指。
    先前院子裏所發生的一切，他可瞧得一清二楚。
    “我突然想起來了，天地盟那邊還有事兒，我得趕緊回去。”
    不敢麵對嫂子那吃人的目光，洞房是沒戲了。
    秦朗低著頭就要快步離開。
    “站住！”
    程靈素揪著他的衣領就給拽了回來，把那張欠條揉成一團，狠狠地砸在他的臉上，怒道。
    “臭小子，能耐了你，連嫂子都敢賣。”
    “虧老娘還在為你的事情上下打點，還傻乎乎地給你送斷頭飯，把你從死囚牢裏救了出來。”
    “天底下就沒有我這麽傻的女人。”
    殷紅嘴唇哆嗦，流轉的杏眼內，籠罩上一層水霧，眼淚在不停地打轉。
    更多時候，程靈素隻是表麵堅強，內心其實很脆弱。
    秦朗頓時慌了神兒，心中大罵原主混蛋無恥。
    “不是，嫂子，你聽我解釋。”
    “這件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個樣子……”
    但程靈素根本就不聽他的，扭過頭去不看他，伸手一指門口。
    “你給我滾。”
    “老娘再也不想見到你。”
    “不是，嫂子！”
    “滾——”
    秦朗幾乎是被程靈素給提溜出來的，扔到了外麵大街上。
    “嫂子，你冤枉我了，那真不是我的本意。”
    他還想再回去，咣當一聲，大門關上，碰了一鼻子的灰。
    這踏馬都叫什麽事兒啊。
    八爺！
    你敢壞老子好事兒。
    遲早弄死你。
    他一臉鬱悶地騎馬回到醉仙樓。
    “大少主，你回來了。”
    青衣巧笑倩兮，連忙上來牽馬，又細心地替秦朗撣去身上灰塵，遞上一杯熱茶。
    少女察言觀色，看到秦朗臉色有些不好看，沒敢多問什麽。
    “奴婢準備好了洗澡水，這就伺候大少主沐浴。”
    “青衣，那老家夥有沒有找我？”
    “盟主跟三少爺去了燕兒巷那邊。”
    秦朗心中一動。
    對方極有可能，是去找那幕後主使者了。
    糧草被找到，陰冥跟幕後主謀肯定坐不住了，剛好趁此機會摸過去，查清楚幕後那人的身份。
    “青衣，你去打聽一下，有個放貸的八爺，看看他什麽底細，回來告訴我。”
    打發走了青衣。
    秦朗也朝著燕兒巷方向走去。
    他知道，那老家夥在燕兒巷的秘密落腳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