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掃帚掃過青色磚頭發出的清脆聲音還在耳邊回響呢，周羽就蜷縮在禁地邊緣的岩石縫裏。
    鬼麵苔在月光下閃爍著青紫色的磷光，那些歪歪扭扭的紋路啊，特別像三年前他爸爸斷氣的時候緊緊攥著的衣服褶皺。
    他把自己的食指咬破，然後按在石壁上，暗紅色的血珠子就順著《腐骨毒經》裏寫的符文彎彎曲曲地流。
    “碧血變成露水，用月亮的光華當引子……”這少年的喉嚨裏泛起一股腥甜的味道。
    從崖頂傾瀉下來的霜華突然就變成了固體，帶著毒苔的汁液鑽進了他指尖的經脈裏。
    他的左手小手指不受控製地抽動起來，紫黑色的血線順著指甲縫往外冒，滴到石頭上還滋滋啦啦地響呢。
    二十步開外的毒瘴氣突然就翻滾起來，周羽下意識地就往右邊滾。
    一道寒光擦著他的耳朵飛過去，劍氣一下子就削斷了他的三根頭發，還在岩壁上劃出了一寸來深的劍痕。
    “外門的弟子不許隨便進入禁地。”姬瑤挽了一個劍花，她那霜色的裙子下擺掃過滿地的毒蘑菇。
    她腰間的玉墜閃了一下微弱的光，這個玉墜就是三天前在藏書閣頂樓看到的那個防禦用的法器。
    周羽把正在流血的左手藏到袖子裏，用右手朝著岩縫裏的幾株赤靈芝指了指說：“韓長老要的止血草……”
    “戌時三刻的時候，赤靈芝就應該把傘蓋合上了。”姬瑤拿劍尖輕輕一挑，嘿，那株看著像“靈芝”的東西一下子就變成膿水了。
    其實啊，真正有毒的蘑菇就在少年的腳邊呢，正伸展著菌絲，那傘蓋上的鬼臉就像朝著姬瑤齜出了獠牙，看著可嚇人了。
    突然之間，腐臭的味道變得特別濃烈。
    周羽那沾著血的右手偷偷地結印，袖口掉落的孢子就混進夜裏的霧氣裏了。
    姬瑤剛聞到九幽蘭的甜香，就看到眼前的少年一下子變成了韓長老的模樣，那玄色的袍角還沾著丹爐房的炭灰呢。
    “下次可別讓我再瞧見了。”少女把劍收回劍鞘的時候，那手腕的力氣震得兩片枯葉都掉下來了。
    她轉身的時候，發梢掃過毒藤，那些妖植就特別溫順地蜷縮起來了，就好像蛇遇到了天敵似的。
    周羽一下子癱坐在潮濕的岩壁上，看著自己掌心潰爛的傷口，那傷口正以能看得見的速度在愈合呢。
    就在剛才幻術起作用的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姬瑤的袖子裏閃過半截鎏金鎖鏈，這鎖鏈和他父親臨終時攥著的玄鐵鏈子的紋路一模一樣。
    子時敲梆子的聲音被山風給吹散了。
    少年把剛采到的鬼麵苔塞進儲物袋裏，這時候暗格裏的殘卷突然變得發燙了。
    當他摸索著翻過斷龍石的時候，遠處樹梢上驚起了兩隻夜梟，一種帶著鐵鏽味的窺視感就像蛇一樣纏上了他的後頸。
    腐葉堆下麵的傳送陣還沾著晨露呢，這可是上周清理藥渣的時候發現的一條捷徑。
    周羽捏碎了兩粒清心丹，然後把它們抹在鼻子下麵。
    他可沒瞧見儲物袋的縫兒裏漏出了磷粉呢，那些熒熒綠綠的小顆粒啊，正順著夜裏的風朝著山門那邊飄過去，就好像是一串能通往啥秘密的星星點點的小火苗似的。
    月光灑在青石板上，就跟流淌著的銀色小溪似的。
    周羽就這麽踩著滿地像碎玉一樣的磷粉，轉過了山門。
    從儲物袋暗格裏滲出來的那些熒熒綠綠的粉末呢，在他身後拖出了彎彎曲曲的軌跡，就特別像三年前他爹的丹爐炸了的時候濺出來的青磷火。
    “喲，這不是丹房裏的小雜役嘛。”王師兄把劍鞘橫在了紫藤花架下麵，一下子就把地上的月光都給碾碎了。
    在他身後呢，李虎正在那兒擺弄著淬了毒的流星鏢呢，那鏢刃上還沾著周羽今天早上掃落葉的時候用過的竹掃帚的碎屑呢。
    周羽往後退了小半步，腳跟就抵在了石燈籠的底座上。
    他袖子裏還沒好的傷口啊，被夜裏的風這麽一吹，就滲出了幾縷帶著孢子的血絲。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李虎腰上新換的芥子囊，那芥子囊本來可是韓長老賞給采藥弟子每個月的東西呢。
    “聽說後山的鬼麵苔能換三十塊靈石呢。”王師兄用劍尖挑開了周羽那粗糙的麻布衣襟，劍尖的寒芒在周羽的鎖骨那兒弄出了一道紅紅的印子，還說：“你這個丹奴啊，就應該跪著去撿藥渣。”
    突然，李虎一下子就躥起來了，流星鏢擦著周羽的耳朵邊兒，“嗖”的一下就釘進了老槐樹裏。
    老槐樹的樹皮一下子就翻卷起來，變得黑乎乎的，驚得夜鴉“哇哇”大叫，這叫聲一下子就把寂靜給撕破了。
    周羽一個踉蹌，腰間的藥囊就給撞碎了，那七步斷魂散的粉末啊，跟鬼麵苔磷粉一塊兒，稀裏嘩啦地直往下掉。
    “腐骨當媒，血煞化瘴……”少年手指沾著血，在背後飛快地畫符呢。
    被王師兄劍氣給攪得粉碎的那些孢子，一下子就在月光下瘋了似的長起來了，變得就跟三天前丹爐房炸爐時冒出來的青煙一個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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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師兄那獰笑就卡在喉嚨裏了，他劍尖刺破的虛影裏，“砰”地就爆出來墨綠色的毒霧。
    李虎呢，他那流星鏢竟然紮到自己大腿上去了，紫黑色的紋路順著血管，眨眼間就爬滿了脖子。
    周羽瞅準這個空當，趕緊滾進石燈籠後麵的暗道裏去了。
    就聽到身後傳來那種皮肉被灼燒的滋滋聲。
    “玄霄鎖鏈……肯定沒錯……”周羽手裏攥著半塊玉佩，一屁股就坐到柴房的草堆上了。
    這玉佩啊，就是剛才毒霧到處都是的時候，從姬瑤的劍穗上掉下來的。
    那羊脂玉的背麵盤著九條鎏金的螭龍呢，龍眼睛那兒嵌著的血色靈石，跟他父親遺物簡直一模一樣。
    寅時打梆子的聲音，帶著一股血腥氣就飄進窗戶裏來了。
    少年把玉佩放到晨露裏浸著，那水裏頭浮現出來的宮闕倒影，居然和《腐骨毒經》最後一頁的殘圖重合了。
    簷角的鐵馬突然叮咚叮咚響起來了，周羽像閃電一樣，趕緊把玉佩塞到灶台的灰燼裏。
    為啥呢？
    就看到窗紙上映出韓長老藥童的影子了，那人手裏捧著個青玉碗，碗裏盛著的就是李虎今天領的淬體湯。
    晨霧還沒散呢，外門的膳堂就已經亂哄哄的了。
    那些挑水的雜役啊，都擠在槐樹下，嘰嘰咕咕地說著悄悄話。
    他們說昨天夜裏，後山突然出現了五毒瘴，那個李虎被抬回住的地方的時候，渾身上下都長滿了鬼麵苔呢。
    周羽呢，就默默地清掃著石階上的那些枯葉。
    這時候，一片沾著血的銀杏葉飄啊飄的，落在了他腳邊。
    仔細看那銀杏葉的葉脈之間，還留著流星鏢才有的蛇紋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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