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羽的腳尖剛踏上最後一級石階，石門後的紫光便如活物般纏上他的手腕。
    那股力量燙得驚人，卻又帶著奇異的親切感，像是幼時老宗主摸他頭頂時的溫度——那時他總被同門嘲笑是毒脈廢柴，唯有老宗主會用布滿老繭的手拍拍他後頸，說"毒脈不是詛咒"。
    懸浮祭壇的石麵在紫光中浮現出細密的紋路，中央的石碑突然泛起漣漪，一卷裹著毒鱗的古卷"唰"地展開，落在他腳邊。
    周羽蹲下身，指尖剛觸到泛黃的紙頁，一行血字便順著他的脈絡鑽進識海："毒祖遺卷，非有緣者不可見。
    欲掌萬毒，先融己毒。"
    他喉結動了動。
    老宗主臨終前咳著血塞給他的玉佩還掛在頸間，此刻正貼著心口發燙。
    原來所謂"融毒"，不是用靈力壓製，而是......他攥緊古卷，紫印從脖頸蔓延到耳尖，眼底的紫芒突然暴漲——體內的毒力正像被捅了馬蜂窩的蜂群，在經脈裏橫衝直撞，撞得他額角青筋直跳。
    "咳！"周羽單膝跪地，匕首"當啷"掉在石麵上。
    毒力裹著刺痛從丹田往上湧，他分明嚐到了鐵鏽味，卻不是血，是刻在血脈裏的毒。
    那些他曾拚命想趕走的東西，此刻正用最原始的方式抗議著被忽視——就像被關在小黑屋的孩子，終於等到了開門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錯了。"他啞著嗓子呢喃，汗濕的劉海黏在額上。
    記憶閃回七歲那年，他第一次毒發，疼得在泥地裏打滾，師父捏著他的手腕皺眉："這毒脈，怕是要廢了。"後來他偷偷在藥堂翻書，在丹房試毒，每回被毒得口吐白沫，都告訴自己"總有一天要馴服你"。
    可原來最該馴服的，是他自己對毒的恐懼。
    周羽閉上眼，放棄了用靈力鎮壓。
    當他不再抵抗，那些橫衝直撞的毒力竟慢慢安靜下來，像被撫摸的獸類，順著他的指引在經脈裏流淌。
    紫印從耳尖爬到眼角，他能清晰感覺到每一縷毒力的溫度：寒毒帶著雪末的涼，火毒裹著炭灰的暖，還有當年被六尾毒蠍咬中的那道，帶著刺鼻的腥。
    "原來你們一直都在等我。"他低笑出聲，嘴角的血珠落進紫印裏，竟被瞬間吸收。
    古卷上的字突然開始流動，新的內容浮現在他眼前："毒脈者，以身為爐，以毒為引......"
    "叮——！"
    一聲劍鳴刺破紫光。
    周羽猛地睜眼，遠處傳來的喊殺聲像針一樣紮進耳膜。
    他聽見姬瑤的破陣劍劈開毒霧的清響，聽見柳如煙的藥鋤砸在岩石上的悶響，甚至聽見韓風那陰惻惻的笑聲："兩個小丫頭片子，還真以為能拖住我？"
    "撐住。"周羽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毒力順著傷口湧出，在石麵上凝成紫色的花。
    他能感覺到境界的屏障就在頭頂，隻要再往前一步——可此刻他的識海裏全是姬瑤揮劍時被毒霧灼傷的手腕，是柳如煙為他擋下淬毒飛針時慘白的臉。
    "快！"他咬著牙，將最後一縷心神沉入毒脈。
    那些原本溫順的毒力突然沸騰起來，像是察覺到主人的急切，爭先恐後地往丹田湧去。
    紫印從眼角蔓延到整個臉頰，他的皮膚下仿佛有活物在遊動，每一寸都在叫囂著"突破！
    突破！"
    古卷"啪"地合上，化作點點紫光沒入他體內。
    周羽的後背滲出一層冷汗，卻感覺有什麽東西"哢嚓"碎了——不是毒脈，是他困了十年的瓶頸。
    遠處的喊殺聲突然變近了。
    周羽猛地轉頭，看見祭壇外的毒霧被撕開一道缺口，姬瑤的劍穗在霧氣裏若隱若現，劍尖還滴著黑血。
    柳如煙的藥鋤斷成兩截，她正把最後一把爆毒散撒向韓風，發間的木簪搖搖欲墜。
    "就快了。"周羽顫抖著抬起手，掌心的紫芒比之前亮了三倍。
    他能感覺到毒脈裏的力量正形成漩渦，將他往更高的境界裏拽。
    紫印爬上他的額頭，在眉心凝成一個小小的毒紋，像朵正在綻放的花。
    當最後一絲毒力融入經脈時，他聽見自己體內傳來一聲輕響——不是碎裂，是新生。
    周羽的指尖剛觸到祭壇石門的銅環，門內翻湧的紫光便如退潮的海水般簌簌消散。
    他跨出石檻的瞬間，山風裹著鐵鏽味的毒霧撲麵而來，卻在離他三寸處突然凝住，像被無形的手揉成一團紫絮，慢悠悠飄向他掌心——這是突破後新覺醒的能力，他能清晰感知到空氣中每一縷毒素的軌跡，就像在看一張活的地圖。
    "羽哥！"
    帶著哭腔的喚聲撞進耳膜時，周羽正垂眸盯著掌心旋轉的紫絮。
    他猛地抬頭，看見二十步外的毒霧裏跌跌撞撞衝出兩道身影：姬瑤的月白劍袍前襟被劃開三道血口，左腕纏著浸透黑血的布條，破陣劍的劍尖幾乎垂到地麵；柳如煙更狼狽些，發間木簪早不知去向，墨發披散著黏在汗濕的頸側，懷裏還護著半袋碎成渣的爆毒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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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周羽喉結滾動，後半句被卡在喉嚨裏。
    他分明看見姬瑤的右肩在抖，不是因為疼，是在拚命壓著顫抖的聲線："那老匹夫追上來了......我們用爆毒散炸斷了後山的毒藤，可他的毒霧陣......"
    "先過來。"周羽向前邁了一步，掌心的紫絮突然炸開，化作細密的毒網罩向三人頭頂。
    原本還在逼近的墨綠色毒霧觸到這層紫網，竟像被火烤的冰，"嘶嘶"冒著青煙退散。
    姬瑤的腳步頓住，她盯著那團主動護在三人身側的紫霧，又抬頭看周羽眉心那朵若隱若現的毒紋，瞳孔微微收縮："你的......"
    "突破了，築基大圓滿。"周羽扯了扯嘴角，目光掃過姬瑤手腕滲出的黑血，眉峰猛地擰緊，"這是腐骨毒？
    怎麽不早用清靈散？"
    "清靈散早喂給柳煙了。"柳如煙抹了把臉上的血汙，從懷裏摸出半塊焦黑的玉牌——正是周羽上月送她的避毒玉，此刻表麵布滿蛛網裂紋，"那老東西的淬毒飛針專挑我打，要不是這玉......"她突然頓住，盯著周羽身後的祭壇石門，"你手裏拿的是？"
    周羽這才發現自己還攥著那卷毒祖遺卷。
    古卷不知何時褪去了毒鱗，露出泛著紫光的羊皮紙，封皮上"毒祖"二字正隨著他的心跳明滅。
    他展開半頁，一行血字浮現在三人眼前："毒脈者，萬毒之主也。"
    "這是......"姬瑤的指尖輕輕碰了碰紙麵，血字突然化作紫芒鑽進她識海。
    她踉蹌一步，被周羽穩穩扶住，耳邊響起周羽壓低的聲音："老宗主當年說毒脈不是詛咒，是真的。
    毒祖傳承不是讓人被毒吞噬，是讓人成為毒的主人。
    我現在能操控外界的毒素，剛才那團護著我們的紫霧，就是從韓風的毒霧陣裏抽出來的。"
    柳如煙突然抓住周羽的手腕。
    她的指尖冰涼，卻帶著醫者特有的敏銳："你的脈息......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寒毒、火毒、蠍毒......全融成了一股溫馴的力量？"
    "它們本來就是我的一部分。"周羽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紫芒在皮膚下流轉，像有無數小蛇在跳舞，"毒祖遺卷裏說，真正的毒脈修士要以身為爐，用七情六欲煉毒。
    我之前總想著"馴服"它們，其實該做的是"接納"。"他突然抬頭望向東南方——那裏是宗門方向，此刻正有烏雲壓頂，"現在韓風的毒霧陣之所以難破，是因為他用的是外毒；而我......"他屈指一彈，掌心紫芒如利箭射向空中，原本遮天蔽日的墨綠色毒霧竟被撕開一道巨大的缺口，露出被染成紫色的天空，"能用他的毒反過來傷他。"
    "好手段！"
    陰惻惻的掌聲突然從三人頭頂炸響。
    周羽瞳孔驟縮，抬頭正看見韓風踩著一具中毒弟子的屍體躍下，他腰間懸著九隻鑲滿毒牙的銅鈴，每走一步都發出刺耳的嗡鳴。
    老人的目光掃過周羽眉心的毒紋，又落在那卷遺卷上，嘴角咧開一個滲血的笑："難怪能拖這麽久，原來得了毒祖傳承。
    可惜啊——"他突然拍出一掌，九隻銅鈴同時炸開，墨綠色毒霧如潮水般湧來，"你以為突破了就能贏？
    老夫修煉毒道三百年，這毒霧陣裏的毒，夠毒死三個化神期！"
    "但現在，這毒是我的了。"周羽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
    他向前踏出一步，原本鋪天蓋地的墨綠色毒霧竟像被磁鐵吸引般轉向，順著他的指尖匯集成一條紫黑相間的巨蟒，"看好了，這才是毒脈真正的力量。"
    巨蟒張開毒牙的瞬間，姬瑤突然抓住他的胳膊。
    她的手還在滲血，卻握得極緊："先回議事廳。"她望著東南方翻湧的烏雲，眼底閃過一絲焦慮，"大長老他們撐不住了，剛才我聽見傳訊玉符碎了......"
    周羽的動作一頓。
    他望著韓風逐漸扭曲的臉，又望向姬瑤染血的劍穗，突然笑了："正合我意。"他屈指一勾，毒蟒驟然收縮成一團紫霧裹住三人，"走，讓他們看看，毒脈廢柴，也能做宗門的盾。"
    紫霧升起的刹那，韓風的怒吼被遠遠甩在身後。
    周羽望著腳下快速倒退的山林，掌心的毒祖遺卷突然發燙。
    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議事廳裏，還有更大的秘密等著他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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