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還未完全亮透，京城仍沉浸在一片朦朧的靜謐之中。蘇婉柔果然準時出現在江府偏廳。她換上了一身樸素的青布衣裳，頭發梳成了利落的雙髻，然而，這簡單的裝扮卻依舊掩不住她眼底深深的憔悴。
    “這是繡坊的賬本。”她將用紫綢包裹得整整齊齊的賬本，輕輕地推到我麵前，聲音有些沙啞，“還有庫房鑰匙……”
    我並沒有伸手去接，隻是靜靜地盯著她指尖那隻金鐲子，緩緩說道：“蘇管家昨日典當的金飾，怕是不止那對耳環吧？”
    她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猛地縮回手，鐲子與桌沿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江月，你到底想怎樣？”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憤怒與無奈。
    “不想怎樣。”我拿起火鉗，輕輕地撥弄著炭盆裏的炭火，火星子四濺，有幾顆濺落在賬本的封麵上。“隻是聽說蘇管家做賬的本事了得，不過，似乎對‘廉’字的理解還有些欠缺。不如重新學寫‘廉’字如何？”
    說著，我毫不猶豫地將賬本扔進了炭盆。蘇婉柔見狀，驚呼一聲，下意識地伸手去搶，卻被我伸手攔住。“賬本有誤，燒了重寫便是。蘇管家不會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吧？”
    她呆呆地望著熊熊燃燒的賬本，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大顆大顆地往下掉。“你這是在羞辱我！”她聲嘶力竭地喊道，聲音中充滿了委屈與憤怒。
    “羞辱？”我微微挑眉，眼神中帶著一絲冷意，“當年你踩著我的嫁妝，得意洋洋地走進鎮北王府時，可曾想過‘羞辱’二字？”我緩緩湊近她，聞著她身上那殘留的沉水香，“不過你放心，隻要你好好管賬，本本分分做事，我自然不會虧待你。”
    炭盆裏的賬本在火焰的吞噬下，漸漸燒成了灰燼。蘇婉柔望著那灰燼，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眼淚混著煙灰，在她臉上畫出兩道黑色的痕跡，顯得格外狼狽。我看著她這副模樣，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前世。那時，她穿著我的婚服，得意地與慕容蒼拜堂成親，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她還對著我肆意嘲笑，說我是被江家拋棄的孤女，說慕容蒼愛的人自始至終都是她。
    “春桃，帶蘇管家去繡坊。”我揮了揮手，語氣平淡，“記得讓人給她換身幹淨衣裳，莫要丟了繡坊的臉麵。”
    蘇婉柔被春桃扶著出去時，腳步虛浮，仿佛隨時都會摔倒。春桃關上門後，忽然小聲說道：“姑娘，這賬本裏怕是藏著不少慕容蒼的秘密，就這麽燒了，實在是可惜了。”
    “不可惜。”我繼續撥弄著炭盆裏的餘燼，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堅定，“有些賬，要一筆一筆慢慢算，才有意思。我要讓他們為曾經的所作所為，付出應有的代價。”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雪，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如同天女灑下的花瓣。我靜靜地望著蘇婉柔在雪地裏蹣跚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忽然輕笑出聲。慕容蒼，你以為失去王位便是一切的終結？不，這僅僅隻是個開始。我要讓你眼睜睜地看著，你最心愛的女人如何在我手下艱難地討生活，你最看重的基業如何一點點地崩塌，讓你也嚐嚐這絕望與痛苦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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