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修竹樓，首先當然要砍竹子。
    竹樓附近就有許多竹子。
    但諸葛玄不想砍它們，省得好不容易營造的居住環境變差。
    芝麻地附近也有大片竹林。
    諸葛玄在種地時甚至碰到過從竹林裏跑出來曬太陽、喝水的大熊貓。
    “就去那裏砍竹子吧。”
    在腰間別上彎刀，諸葛玄沿著老路來到竹林。
    ‘哼哧哼哧’砍了還沒兩根竹子，諸葛玄忽然聽見說話聲。
    “這兒的竹子不錯，就這兒吧。”
    “先砍個一百根如何？”
    “可以，挑粗點的，低於碗口粗的統統不要。”
    諸葛玄偏頭看去。
    ‘淅淅索索。’
    兩個穿著天外仙宗雜役服的中年男人撥開竹枝，並肩走進了竹林。
    陡然見到諸葛玄，他們皆是一愣。
    諸葛玄將彎刀重新別在腰上，拱拱手：“兩位好。”
    劉真回了一禮，溫和笑道：“你也是天外仙宗的雜役吧？怎麽沒穿雜役服？”
    天外仙宗的雜役服隻有大小之分，材質皆為麻，顏色皆為棕黑色，既不好看，穿著也不舒服。
    除了工作期間，雜役們幾乎都不會穿它。
    諸葛玄也不例外。
    “我已經放農假了。”諸葛玄解釋道。
    劉真秒懂諸葛玄的工種：“那你這是？”
    “我住的竹樓年久失修，所以我來砍點竹子修繕一下。”
    另一名雜役李群民道：“我在天外仙宗當了二十年雜役，還是頭一回聽說自己給自己修宿舍，小兄弟你還真是勤快。”
    天外仙宗的雜役們各有分工，其中就有專門負責維修房子家具的雜役。
    但這類雜役人數不算多，相較於這麽大一片莊園來說，完全不夠用。
    所以一些房屋家具上的小毛病，雜役們幹脆不向頭兒匯報，省得既排不上隊，還得落埋怨。
    指望他們自己修，則是不可能的。
    且不說他們會不會修。
    就算會修，又不是他們自己家，他們才不樂意費那勁兒，情願湊合住。
    有排隊等著維修的人，自然就有插隊的人。
    天外仙宗並不禁止男女雜役相戀成親生孩子。
    相反，新婚夫妻們可以在婚後申請單門獨院的宿舍共同居住。
    為了讓‘新房’更像一個家，新婚夫妻不得不自掏腰包打點，隻求負責維修的雜役先修繕自己的‘新房’。
    諸葛玄雖然在天外仙宗沒什麽朋友，跟明天也僅僅是碰到了便互相笑一下或點個頭。
    但食堂每時每刻都有很多雜役在吃飯，光是偷聽他們談話，就足夠他對一些潛規則了如指掌。
    因此李群民的話諸葛玄同樣秒懂：“我是今年才被招募的雜役，那地方不定要住多少年，修繕一下自己住著也舒服些。”
    劉真讚同道：“你的想法是對的，如果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隻會消磨人的鬥誌和抱負。”
    李群民不置可否的假笑問道：“小兄弟你既然是個明白人，幹嘛做糊塗事？
    花點錢，我們兄弟幫你修不就完了，你們種田的農假都長，趁著這個時間去玄黃城住段時間豈不美哉？”
    放假之後，天外仙宗的雜役們一般都會去玄黃城暫住。
    在天外仙宗他們隻是最低等的雜役，可到了玄黃城卻個個都算得上大款，人五人六的日子過得不要太瀟灑。
    一些賭場、妓院都是靠著他們過活。
    為了便於大家往返，天外仙宗專門派了雜役負責在龍頭江上撐船渡人。
    幹滿一定年限，許多雜役甚至會幹脆用存下來的工錢在玄黃城置辦房產或商鋪，放了假便回家去住。
    如李林這樣的雜役頭子，遲到早退不過是家常便飯，空閑時間很多，一部分甚至每天都會回家過夜。
    等他們不想幹了，或是被天外仙宗辭退，便會回到玄黃城，搖身一變成為商鋪老板或包租公，一年下來掙得不比在天外仙宗少。
    跟諸葛玄同批的雜役們有樣學樣，利用幾個月掙得工錢沒少吃喝嫖賭或買房買地，有的甚至幹脆合夥做起了生意。
    這些事諸葛玄也知曉，但他從沒參與。
    明天倒是在有次碰麵時提過一嘴，但被諸葛玄婉拒了。
    劉真笑道：“估計他是手上沒什麽錢吧，畢竟才當了不到一年雜役。”
    不等諸葛玄說什麽，劉真問道：“小兄弟你住哪兒？”
    諸葛玄道：“你們在來的路上應該有路過我住的竹樓。”
    “你這麽說我就知道了。不算遠，但也不近，你要想把竹子扛回去，且得費勁兒。
    反正我們也順路，到時候我們用芥子袋把你的竹子捎回去吧。”劉真道。
    李群民有些不情願的抱怨：“老劉，這麽多年了，你還是愛當老好人。”
    “舉手之勞而已，開始砍竹子吧。”劉真笑道。
    “那就有勞了。”他都這麽說了，諸葛玄也不好推辭。
    ……
    時間一晃到了傍晚。
    諸葛玄和劉真、李群民終於都砍夠了竹子。
    劉真依約將諸葛玄砍的竹子收進芥子袋：“走吧，趁著天還沒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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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謝。”諸葛玄的目光不禁看向劉真腰間的芥子袋。
    雖說紫鼎就具備儲存功能，且儲存空間大的沒邊，還能保證放進去的東西的‘新鮮’，而芥子袋最多隻能保鮮幾天，但芥子袋這種帶有濃烈修仙特色的法寶，他依舊很感興趣。
    劉真注意到了：“不用羨慕，要不了多久你們這批雜役也幹滿一年了吧？
    到時候仙長們就會給你們發修煉功法，隻要你能修煉，芥子袋早晚都會有的。”
    “雜役們的芥子袋應該是自己買的吧？”諸葛玄問道。
    “對，神丹峰石壁上有一處坊市，隻要有靈石，哪怕是雜役弟子，也能過去買東西。
    我這個芥子袋就是在那兒買的，當時花了十塊下品靈石。”劉真介紹道。
    “靈石從哪兒來？”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修煉資格，不能修煉的雜役還是照常過活，能修煉的雜役則有另一條路走。”
    “哦？”
    “咱們的月錢不是五十兩銀子嗎？如果不甘於平凡，想在修煉之路上努力堅持，可以申請將其中一部分銀子換成靈石。
    如果最終真的修煉有成，便有資格接受檢驗，成為天外仙宗外門弟子。”
    這些信息諸葛玄此前倒是沒有接觸過。
    李林他們沒說，大抵是因為時候沒到。
    而其他老雜役也沒怎麽討論，諸葛玄估計是因為他們對修煉早已不抱希望。
    說到底，當他們選擇在玄黃城置產業鋪後路，已經等同放棄了修仙的可能。
    李群民嘟囔道：“老劉你跟他說這麽多幹嘛？浪費口水不是。
    反正最後大家走的路都是一樣的，他多期望一天，將來就多絕望一分。”
    劉真笑了笑，沒有接茬。
    李群民歎了口氣：“一晃咱們都在天外仙宗幹二十年了，前段日子我夫人給我來信說我大兒子給我生了個孫女，我……準備過完年就回老家了。”
    劉真也跟著歎了口氣：“二十年了啊！當初咱們盡做修煉有成的夢，結果到頭來除了筋骨強了些，根本一無所成，我也準備請辭了。”
    “什麽時候走？”
    “過完年。”
    “哈哈，你跟我想一起去了，年尾禮品可不能錯過。”
    劉真也是‘哈哈’一笑，笑聲中透著三分灑脫，臉上卻浮現出一縷不甘。
    諸葛玄靜靜聽著，沒有插話。
    六十多年來，絕大多數雜役都像他們這樣認命了吧？
    這樣其實也……挺好的。
    這麽多年雜役幹下來，錢起碼是掙了不少。
    相較於普通人來說，他們已經幸運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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