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鍋盔兩口子聲音不算大。
    但諸葛玄也沒走出多遠。
    以他的耳力，想聽不到他們對話都難。
    “當時我看出這小子先天體弱，恐怕活不過三歲，又見他難受的很，連哭都沒什麽力氣，所以就把一品法寶安心鼓留給了他。”
    “原來他父母非但誤解了個中機緣，還存心昧下安心鼓，甚至為此不惜搬離原來的攤位。”
    “我說怎麽直到六年前我才想起六十多年前我就帶著胖兒吃過他家鍋盔，原來他家攤位換了一個又一個。”
    諸葛玄無意討回送出去的東西。
    但他也不打算再去他家買鍋盔。
    緣起至今，已不順心。
    那便合該緣滅。
    回到家，諸葛玄泡了壺茶，連同幾樣點心堅果一起端到了涼亭裏。
    抿了一口苦澀的茶水，諸葛玄輕聲嘀咕：“周青這一退宗，外門我可一個熟人都沒了。”
    相似的情緒如水泡般泛起。
    諸葛玄不禁想到曾經同住十五樓的師兄師姐們。
    從芥子袋裏拿出董樂理最愛的那把琵琶，諸葛玄毫無頭緒的胡亂彈了起來。
    恍惚間，諸葛玄感到有些冷。
    抬頭一看，不知何時下起了鵝毛大雪。
    靠近欄杆那邊的長凳已經被雪花覆蓋。
    探頭往下一瞧，一片素裹。
    真個是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就連玄黃城都好似一座雪堡。
    諸葛玄忽然起了釣魚的興致。
    拿上魚竿，關好門，諸葛玄閑庭信步來到曾經居住的竹樓前。
    站在門口看了會兒因垮塌而重新變成危房的竹樓，諸葛玄轉身默默給魚鉤上餌。
    ‘咚’的一聲，裹滿魚餌的魚鉤砸落江水中。
    雪下的更大了。
    坐在小板凳上的諸葛玄逐漸被雪花覆蓋，看著像個雪人。
    大雪紛飛的環境中，根本無人踏足此地，連鳥叫都沒了，唯有北風‘呼呼’的刮。
    ……
    深夜。
    好不容易釣上一條鯽魚的諸葛玄哈哈一笑，抖掉身上積雪，從小板凳上起來了。
    “雖然隻有一條鯽魚，但有魚就不算空軍。”
    將鯽魚重新放回江中，收起魚竿，諸葛玄大步離開。
    飄雪很快淹沒他的腳印。
    風雪逐漸停了後，真可謂萬籟俱靜。
    整個世界都靜止了似得。
    將今年的分期付完，諸葛玄像窮人一樣什麽都沒買，徑直出了坊市。
    回到家，諸葛玄泡了半個時辰熱水澡，這才懶洋洋到廚房做宵夜。
    吃了個肚圓，他繼續昨天未完成的解剖工作。
    被解剖的是六年前他在天湖秘境殺死的妖獸。
    過去六年，他常做這項工作。
    更常做的是打坐、看書、練字、欣賞一眾靈藥等不會發出聲音的事。
    畢竟作為一個立誌突破煆筋境的外門弟子，他顯然不應該在關鍵時候到處閑逛，而是要整日整日閉關修煉。
    除了靈植堂日常工作，他幾乎不會在宗門任何地方停留。
    玄黃城他也去的少了。
    假裝努力修煉是給別人看的。
    關上門了，自家人知自家事。
    整日悶在家中，他總得找點事情做。
    為了不讓人看穿，他甚至不能經常彈曲、唱歌。
    像一個蹲草的老六。
    經過六年持之以恒的閑裏偷忙，諸葛玄已將所有妖獸屍體處理完畢，隻剩手頭這隻血玉蛙。
    在天湖秘境采集到的靈藥更是在他一次次把玩、鑒賞中各自被做了非常詳細的備注說明及將來的使用途徑。
    如果把他做的事當做數螞蟻，他已經連螞蟻腿有多少條，每條多長都記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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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無聊歸有些無聊，比起曾經因為不能化作人形、一尊鼎自娛自樂大幾十年，如今的生活還是有趣不少。
    諸葛玄並不覺得孤單難過，甚至早就讓自己樂在其中。
    不知不覺，又過半月。
    玄黃城上空，‘砰砰砰’的煙花鞭炮聲此起彼伏。
    快要過年了！
    諸葛玄坐在涼亭長椅上欣賞了一會兒，正準備去廚房包點餃子吃，樓下忽然傳來一道歌聲。
    “山清水秀太陽高，好呀嘛好風飄，小小的船兒飄過來，一路搖啊搖。”
    好熟悉的小曲！
    和十五樓一樣，十四樓的套房也不太受外門弟子青睞。
    太高了。
    上下都麻煩。
    尤其是有家眷一起住的。
    但隨著近幾年天外仙宗招收的外門弟子越來越多，十四樓也差不多被住滿了。
    其中一家住戶閑逛時無意發現諸葛玄營造的小花園後，十分喜歡，也吩咐雜役們仿造了一個，最近才正式完工。
    諸葛玄探頭往下瞅了一眼，原來是十四樓的師弟們正在花園裏聚餐，載歌載舞。
    “四十多年前，我們十五樓也曾這麽熱鬧。”
    “年輕真好！”
    ……
    次日。
    大年三十。
    諸葛玄罕見的又找上了靈植堂韓執事。
    韓執事是個留著山羊胡的小老頭，個不高，逢人總是笑嘻嘻，仿佛整日都會像諸葛玄嗑銅錢一樣嗑開心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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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見到諸葛玄，他先笑開了：“有事嗎？”
    諸葛玄道：“韓執事，我納氣初期了。”
    韓執事驚了一下：“真被你修成了？”
    “嗯。”
    諸葛玄輕輕拂手。
    一股靈氣隨之外放，吹得不遠處的小樹‘簌簌’顫動，灑落一地積雪。
    韓執事哈哈笑道：“靈氣外放，果然是納氣境，你小子好福氣啊。
    繼東來峰長老和周丹師妹、明執事之後，外門，不，雜役中又出了一位內門弟子！”
    雖然明天是直接由外門弟子升為雜役堂執事，在內門一天都沒待過，但了解內情的人依舊將他視作內門弟子。
    正如韓執事這些執事雖然多年待在外門，但依舊算作內門弟子。
    諸葛玄自然便是第四個打破內門壁壘的外門弟子。
    同時也是第三個打破內門壁壘的雜役。
    “韓執事，我的老領導，接下來我要怎麽做？”諸葛玄明知故問。
    韓執事道：“你的靈根不好，東來峰、弄雲峰和飛雪峰估計進不了，隻能進仙臨峰。
    你去了之後，該怎麽做自有人跟你說。你該考慮的是去內五堂的哪一堂。”
    “內五堂？帶隊盜墓的那位長老也有自己的堂口了？”諸葛玄問道。
    “你對內門還挺了解。”
    “去天湖秘境的時候，聽人提過幾嘴。”
    韓執事笑道：“估計是鄭毅劍那個大嘴巴告訴你的吧？他那張嘴啊，鬆的跟棉褲腰似得。
    內門的人但凡有秘密被他知道，第二天保管就會被全部的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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