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樓上商宴結束，商戶們陸續離開，雲朝顏和江舟一起走下樓，他才跟著起身，跟在後麵四五步遠的地方離開了醉仙樓。
    雲朝顏和江舟分別之後，他也沒離開。
    京墨早注意到他的舉動。
    “小姐，陸黎安一直跟在我們後麵。”
    “隨他跟。”
    雲朝顏沒理會。
    本以為待會兒到了家，陸黎安又會提出見麵，勸她去看診，可沒想到了家門口，進門之後，陸黎安的馬車隻是稍稍停頓就離開了。
    想到剛才在醉仙樓門外，他糾結猶豫的表情，或許是有什麽想不通的事吧？
    雲朝顏腳步匆匆，她今日的商宴收獲頗豐，不僅認識了好幾位有幾十年經商經驗的前輩，還從他們口中得到了不少收獲。在絲綢貨源方麵，也得到了一些消息，實在是值得。
    她得抓緊時間把這些收獲化為自己所用，接下來的時間都在推演雲想坊的運作，早把醉仙樓這段巧遇拋到了腦後。
    而對於陸黎安所說，今日再見雲朝顏，再一次攪亂了他的心湖，心裏腦裏都是雲朝顏，心緒竟比之前更亂了。
    半夜，他好不容易入睡，夢裏卻又回到了當初中毒，臥床不起的時候。
    他已經很久沒做這樣的夢了，夢裏，他被蛇毒纏身，不知昏迷了多久，混沌之中，有人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那時他還沒有徹底蘇醒，卻已經能感知周圍發生的一切。
    一共熬了兩碗藥，那人自己喝了一碗，然後開始一勺一勺喂他喝藥，湯藥極苦，再加上他被蛇毒影響，不能正常吞咽，總是吐出，對方不生氣，也不著急，一勺一勺地喂他喝，直到一整碗全部喝完。
    蛇毒發作時，他身體忽冷忽熱，那人便悉心在旁照顧，輕輕拍著被子哄他睡覺。
    後來，他蘇醒過來，想看看那個喂他喝藥的人，卻發現之前還哄他睡覺的人，此時卻遠遠地坐在房間另一邊，中間還有厚厚的紗幔隔著，什麽也看不見，隻有拚命抬起上半身，才能看到對方垂落在腳邊的紅色裙角。
    “你今天怎麽不喂我喝藥了？”這是陸黎安醒後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紗幔之後安靜無聲。
    “我還以為我要死了，是你救了我嗎？”這還是第二句話。
    那人還是不肯說話。
    “你叫什麽名字？”第三句話。
    正當他準備說第四句的時候，那人端起桌上兩碗湯藥的其中一碗，那麽苦澀的藥，她直接仰頭喝下，然後將另一碗遞過來。
    ——該喝藥了。
    陸黎安看著對方冷冰冰遞過來的藥，突然覺得自己還不如不醒的好，沒醒的時候，對方可溫柔了。
    喝完苦澀的藥，他又開始說話，依舊沒有得到任何回答，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熱情。
    京城中人人向往的小公爺，拚了命地找話題，又是討好又是示弱，可是紗幔另一頭的人就是不為所動，若非對方給他的那種微妙感覺一模一樣，他甚至會以為換人了。
    這樣，這七天一次，不到一個時辰的試藥時間，就成了陸黎安最期待的事情。
    試藥到第三次的時候，陸黎安的話終於減少了，不是失去興趣，而是開始擔心另一件事。
    小公爺今天剛照了鏡子，被京城眾人稱作才貌雙全的公子，在中蛇毒，又臥床月餘之後，整個人不僅瘦了一圈，看起來更是形容枯槁，醜陋不堪。
    之前她喂藥的時候，看的都是這樣的他？
    陸黎安整個人都不好了，沐浴更衣，修發整麵，卻覺得還是不夠好看，麵色難看也就罷了，因為昏睡了太長時間，連聲音也幹啞難聽。
    難怪人家不願和他說話。
    陸黎安以前是不在意這些外表的，此時卻在意極了，一度有些消沉，直到收到那張字條。
    願身體安康。
    他捧著字條，心情瞬間轉陰為晴，心心念念地想著，等自己痊愈，定要換上最好的衣服，親自登門見她，到時候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多好。
    夢到這裏戛然而止。
    陸黎安睜開眼睛，天色還沒亮，房間裏一片漆黑，讓他一時間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
    他安靜地躺在床上，直到天亮，然後匆匆出門去了一趟晉王府。
    雲朝顏收到了江舟江世子的邀約。
    江舟經營商鋪多年，各地皆有分店，光是京城和周邊就有好幾家。昨日在商宴上，雲朝顏向他討教開設分店的經驗，今日，他就邀請雲朝顏一起去視察商鋪。
    “我一個外人，和你一起視察商鋪，會不會不妥？”雲朝顏雖然高興，但還是很知進退地詢問道。
    “無妨。”江舟大方地擺擺手，手上的金戒指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這次隻是隨便看看，不涉及商業機密，帶你去沒問題。”
    雲朝顏放心，叮囑雲二灰這次不許再跟蹤，否則下次換鎖鏈。
    蕭傾不以為意。
    “我也有自己的事，不會每天跟著你。”
    雲朝顏好奇。“什麽事？”
    蕭傾隻是笑道：“想知道的話，可以跟著我。”
    雲朝顏瞬間收回所有好奇。
    “我可沒有跟蹤別人的癖好。”
    然後匆匆上馬車去赴約了。
    蕭傾這次確實不會跟，畢竟有江舟在，有什麽事有江舟盯著就行。難得有時間，他準備召來暗衛，問問他們最近的情況。
    於是在雲朝顏離開後不久，蕭傾也從窗戶一躍而出走了。
    雲朝顏坐馬車來到約定好的地方，見江舟早已經在路口等待，便快步走過去。
    “江世子，我準備好了，可以出發了嗎？”
    江舟卻擺擺手，抬頭不斷朝路口的方向張望。“不急，今天還有一個人跟我們一起去。”
    “還有人？”
    雲朝顏還以為也是商會的人，這時，一輛馬車從遠處駛來。
    馬車有些眼熟，裝飾不像商戶的風格，簾子打開，陸黎安竟從裏麵走了出來，朝兩人拱了拱手。
    “江世子，雲姑娘，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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