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怎麽死的？”
    “不知道。”
    “她死在了什麽地方？”
    “邊塞。”
    “她葬在何處？”
    “無墳。”
    “你之前抓我，騙我心頭血，是為了幫雲朝顏出氣？”
    “不錯。”
    雲朝顏的每一個回答都是真話，毫無破綻。蕭傾越是往下問，心越是往下沉，最後涼成一片，他能看出她並沒有說謊，能看出她說的都是真話。
    理智告訴他這一切，可蕭傾還是不願意接受。
    他等了兩年，抱著微小的希望熬過所有病痛和折磨，每次那三枚銀針在五髒六腑瘋狂攪動的時候，都是靠雲朝顏才能熬過去。
    好不容易，他終於找到一點線索，終於確定雲朝顏墜崖沒死，還沒高興幾天，卻得到這樣的答案。
    蕭傾不甘心地攥緊拳。
    “你和雲朝顏是好友，為什麽連她怎麽死都不知道？為什麽不幫她斂屍？”
    他還在試探。
    雲朝顏輕笑一聲。“我什麽時候說我和她是好友了？她對老鬼主有救命之恩，我繼承鬼市，為老鬼主報恩而已。嚴格來說，我們算是敵人。”
    以前的雲朝顏輕信別人，害了師兄師姐，害了整個神仙穀，最後也害了自己。
    現在的無心，絕對不會重蹈覆轍！
    “雲朝顏已經死了，這個答案你滿意嗎？這筆交易，你覺得值嗎？”她繼續道。
    蕭傾神情恍惚，搖著頭往後退。
    “不、不，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了，我不接受……”
    說著，轉身便要走，不想再次從對方口中再聽到一個“死”字。
    他的眼神太過絕望痛苦，好似連最後一絲希望都要碎裂，讓雲朝顏不由心頭一動。
    “太子。”
    剛走到門口，雲朝顏忽然叫住他，脫口而出：“上次你離開時說，兩年之前的事另有隱情，是什麽隱情？”
    她當時並沒有把這句話放在心上，畢竟當時木屋裏那些殺手說的話，她是親耳聽見的，而且後來殺手也當著蕭傾承認了，雙方相互配合，還能有什麽隱情？
    還能有什麽隱情呢？
    雲朝顏放在身後的手慢慢握緊，此時此刻，竟有些緊張地等著蕭傾的回答。
    蕭傾卻連頭也沒回。
    “已經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他喃喃說著，踉踉蹌蹌地離開了鬼市。
    雲朝顏看著他離開，慢慢鬆開身後緊握的手，掌心，又幾乎看察覺不出的細汗，她竟一時分不清，剛才自己是害怕從他口中聽到什麽答案。
    雙手再度握拳，雲朝顏走到那個頭發花白的人販子麵前，仔細打量著他。
    此人並不像普通的人販子，蕭傾說已經抓了他五年，所以這人至少被關起來拷打了五年，可就算這樣，他除了身形佝僂，渾身是傷，手臂上也還能看出一些肌肉的痕跡，看來被抓之前並非普通百姓。
    而且剛才蕭傾帶他出來的時候曾說，這個人是“在大夏邊境誘拐綁架男童的人”，而不是“綁架柔然三王子的人”。
    “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低著頭，想必隻之前已經被拷打過，審問起來有問必答。
    “劉叁。”
    “你曾經在大夏邊境附近綁架過男童？隻有男童？”
    對於人販子來說，女童比男童更加值錢，因為可以賣給人家當丫鬟，也可以賣到青樓。
    他回：“我們隻要男童。”
    我們？
    “除了你，還有誰參與了這件事？”
    “一共五十人，負責從偏遠邊境綁架身體條件不錯的男童，五歲以下最優，也可以沿著邊境線向嶺國靠近，最重要的是，不能引起任何官府注意。”
    “你們一共綁了多少人？”
    “五百。”
    雲朝顏心中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二十年前，五百個男孩失蹤，竟然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你們綁這麽多人幹什麽？是誰讓你們這麽做的？”
    “有人出高價買”
    “那些孩子現在在哪兒？”
    “在這兒。”
    雲朝顏差點被這三個字嚇得汗毛倒豎。“什麽在這兒？”
    “就在京城，所有綁架來的孩子，都會被送到京城，後麵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了，真的不知道了……”
    那人突然開始瘋狂磕頭。
    雲朝顏心中震驚，又繼續問：“二十年前，你們沒有在柔然附近綁架過一個兩歲的男孩？當時他穿著柔然的服飾，衣服上有很多皮毛，和大夏人很不一樣。”
    “有！”
    他堅定地點頭，說：“當時為了不引起衙門注意，五百個男童中，有一半都是我們從柔然擄來的，像這樣的孩子有很多。”
    竟然有一半都是柔然人！
    柔然人五官深邃，按理說應該很容易被認出來才對，幾百個柔然孩子出現在大夏，怎麽會沒人發現？
    正想著，那人又繼續道：“本來其實人更多，路上不聽話，被打死了一些，還有些生病的，最後送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折損了二十多個。”
    他的語氣雖然慌張害怕，但說到打死那些孩子的時候，語氣卻十分隨意，好像根本就沒有把他們當人看。
    雲朝顏越想越氣，直接一腳踹在他身上。
    “就因為銀子，你們就擄走了這麽多孩子？就因為你們，大夏和柔然遭受了二十年的戰火！簡直畜生！”
    那人嚇得連忙從地上爬起來，不斷磕著頭。
    “鬼主饒命，鬼主饒命啊，您想問的，小的都說了，求求你放了小的吧，我已經被他們關起來五年了，求求你可憐可憐小的吧。”
    “可憐你？那誰可憐那些孩子？”
    雲朝顏冷笑一聲，直接叫來鬼仆。
    “把他帶下去，讓他好好嚐嚐鬼市的手段！很快你就會巴不得回太子那邊去了。”
    人販子慘叫著被拖出去，雲朝顏消化著剛才問到的消息，眉頭緊鎖。
    本以為隻是簡單的販賣人口，可沒想到背後牽扯出這麽多東西，是誰花重金購買那麽多男童？
    特意在邊境擄人，好不被官府察覺，對方如此小心謹慎，有什麽目的？
    最後那五百男童被送到京城中，天子腳下，他膽子這麽大，就不怕被發現嗎？
    還有，那些孩子路上折損許多，後來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也不知道柔然三王子現在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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