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晚晉妃位的事很快便傳遍了後宮，就連前朝都掀起了波瀾。
    誰都知道，她可是罪惡加身，皇上沒殺她已屬開恩，沒想到還有扶搖直上的一天。
    裴陸的下場到現在想起來還讓人膽戰心驚，而江知晚作為這場局裏最重要的環節，竟然什麽事都沒有，不由得讓眾人搞不清皇上的聖意。
    就連江知晚自己都愧於舔居妃位。
    “皇上，這件事您是不是再斟酌斟酌？”
    裴祁淵從容的坐在正殿裏，喝了口茶，“聖旨已下，再無收回的可能，你是想讓朕做出爾反爾的小人嗎？”
    江知晚咬了咬唇，“可臣妾並無建樹，也無大功於社稷，陡然升了妃位隻怕會惹人非議。”
    裴祁淵哼笑了一聲，從眼尾看她，“非議？朕金口玉言誰敢非議？若有，不必回朕，直接打死。打死幾個別人就知道怎麽管住自己的嘴了。”
    江知晚深深的看著他，她不否認，在看到裴祁淵給自己撐腰，給自己晉位的時候，心裏不是沒有觸動的。
    她好似又看見那個曾經的他，無論如何都有他為自己遮風擋雨。
    但如今，她不知道這份保護和偏疼的背後到底是出於什麽。
    他……還喜歡自己嗎？
    自己還可以這樣奢望嗎？
    她必須承認自己有私心，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偉大。
    隨著與他日漸相處，她早已不滿足於助他成就大業，或許連她自己都弄不清這所謂的輔助他到底是出於虧欠的償還，還是刻骨的愛戀。
    江知晚咬了咬唇，半晌垂下眼眸沉沉的道：“其實……你可以不必這麽護著我的，你可以直接殺了我，我絕無怨言。”
    裴祁淵怔了怔，銳利的眼眸射向她。
    被她說到了最難堪的痛處，讓他忽然不知該怎麽應對。
    他太知道自己心緒起伏是為了什麽了。
    即便他一萬個不願意承認，但當每次江知晚出事的時候，他那剜心之痛都提醒著他，自己還愛她。
    是啊，這是多麽讓人難堪又絕望的認知。
    即便她給自己下毒，即便她改嫁，即便她對霍肆念念不忘，可他就是放不下！
    他恨這樣的自己，卻無力掙脫。
    她比毒藥更可怕，隻要沾上便不死不休。
    在封她為妃那一刻，他竟覺得還不夠。
    他甚至想直接捧她登頂，再不用受製於人，再不用戰戰兢兢，他想讓她永遠光芒閃耀，無人敢輕視半分，要她跟自己共享萬裏山河。
    可是，不能夠啊。
    他還不知道她心裏真實的想法，到底是不是還惦記著霍肆。
    他總不能讓自己成為一個笑話。
    裴祁淵似是玩世不恭的樣子，無所謂的笑笑道：“護著你？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些，朕不過是看不慣太後罷了，何況朕是皇帝，想封誰就封誰，至於殺你……”
    他嗬嗬笑了一聲，“不覺得一刀了斷讓你太痛快些了嗎？”
    江知晚淒楚的抬眸看他，“那皇上想怎樣？”
    她真的厭倦透了這種摸不著抓不到的無力感，難道他隻是想傷害她嗎？
    封妃也是？
    裴祁淵冷冷的看著她，眼底帶著複雜的光芒。
    “朕想怎樣你不知道嗎？朕想讓你嚐盡朕所受的苦，要你百倍千倍還回來，你懂嗎？”
    江知晚緩緩閉上眼睛，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裴祁淵看見她的眼淚，隻覺得心都跟著縮瑟了一下。
    他猛然別開眼，喉嚨上下滑動了一下道：“江知晚，你虧欠我的，我要你用餘生來還。”
    說罷，直接起身走了出去。
    江知晚緊緊咬著唇，半晌呢喃著：“餘生怕是不能夠了，用這條命行嗎？”
    她最近已經沒有在煉藥了，因為她在霍肆送來的古書裏發現了解毒之法。
    移毒換血。
    這個解毒方法顧名思義，就是把中毒人的血引到自己身上，兩個人互換。
    與其說是解毒，不如說是“禍水東引”。
    初初看到這則方法的時候，江知晚並沒下定決心，想著裴祁淵的毒還可以讓孟百川壓製住，自己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尋求它法。
    畢竟她想做的是扶持裴祁淵做千古第一帝，她想看著他光芒萬丈。
    可今日知道裴祁淵恨自己至此，讓自己對他受的苦感同身受，那就唯有此法了。
    如果這是他所願，她又何惜自身呢？
    她想成就他，想陪著他一生一世，那讓他帶著自己的血活下去，是不是就是另一種方式的“陪伴”呢？
    江知晚扶著椅子站起來，深深吸了口氣，平複自己的情緒。
    這個法子要醫術高超的人來施行，能做到不出差池的隻有孟百川了。
    她擦幹臉上的淚水，舉步向外走去。
    “什麽玩意？你要用移毒換血之法？！你瘋了？”
    孟百川眼睛瞪的像銅鈴般大，高聲嚷嚷。
    “不可能！老夫就算再糊塗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損陰騭的！你趁早別想。”
    江知晚心裏有了底，孟百川果然知道這法子，這就好辦多了。
    她切切道：“孟神醫，皇上身係社稷，他的命比我重要千倍萬倍，我一個人死不值什麽，求您就答應了吧。”
    孟百川甩著胳膊，氣呼呼的道：“你說什麽都沒用，老夫不會答應你的。”
    頓了頓又道：“我猜你今天來找我的事，那小子不知道吧？”
    江知晚咬著唇，猶豫的點了點頭。
    孟百川“哼”了一聲，“老夫就知道，你以為他不知道有這個法子嗎？”
    江知晚一愣，怔怔的說：“他知道，但是他不願意。”
    “對！”孟百川拿起蒲扇啪啪的扇了起來，“那你再猜猜他如今已經身為天子，為他獻身的人前仆後繼，可他為什麽沒用這個法子呢？”
    江知晚當然知道，裴祁淵是不想枉顧人命，為了救自己而搭上無辜之人的性命。
    她到底沒看錯他，他還是從前那個他。
    但是她跟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不一樣。
    江知晚向前一步，“可是我願意，孟神醫就請你答應我吧。”
    孟百川十分看不上的瞥了她一眼，“你願意也不行，老夫還不想造孽呢，這事沒得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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