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我們倆坐在鄭燕的對麵。她住的一間房子很大，客廳裏擺放著一張八仙桌。
    如今八仙桌上擺著八個菜，葷素搭配，香味撲鼻，看著就很有食欲。
    鄭燕還特地拿出來一瓶白酒，瓶子看起來就很有年代感，估計是他們家珍藏的。
    她給我和華仔一人倒上一杯酒，然後又獨自倒滿一杯酒。
    “今天，謝謝二位了。”
    她直接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喝酒的女人我見得多了，但是像鄭燕這種喝酒都帶著不一樣氣質的女人，我還是第一次見。
    她的其實應該怎麽說呢？就是...有種大家閨秀的那種優雅和恬靜，但又透著幾分江湖俠女的那種灑脫。
    反正就是，她喝酒的舉手投足都給人以美感。
    我和華仔也都跟著端杯喝了一杯。
    隨後，她又起身給我們倆一人倒上一杯酒，手裏端著酒杯，鄭燕鄭重的說道：“我相信緣分。今天，你們能夠出手搭救我，就是咱們的緣分。願意租我的房子，就是咱們的緣分。”
    “鄭羽他是我親弟弟，但是因為賭博，吸毒。他已經喪失了理智，而且還加入了幫派。做事更是沒有底線...”
    說到她的弟弟，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哀怨，低著頭眼淚吧嗒吧嗒的又掉了下來。
    她趕忙抬起手擦掉臉上的淚水，強擠出笑容說道：“這一杯，我敬二位。感謝你們下午又幫我擋了一劫。”
    我和華仔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能端起酒杯跟著喝酒。
    可是當鄭燕放下酒杯之後，她抬起手抹掉臉上的淚水，又給她自己倒了一杯酒。
    “這第三杯酒，是我該對你們說一句對不起。”
    嗯？我和華仔看向她。
    “鄭羽是我弟弟，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他想把房子賣了，想讓我成為他賺錢的工具。不得到他想要的，他是絕對不會放棄的。我不想因為我，把你們牽扯進來。今天他雖然沒敢再來，但是我知道他是絕不會放棄的。錢我退給你們，今晚，你們就走吧。”
    鄭燕說完，端起杯再次一飲而盡。
    這話說的沒毛病，她是怕我們倆因為今天的事情遭到她弟弟的報複，不想讓我們倆牽扯其中。
    我正猶豫怎麽開口呢。
    華仔一把拿起鄭燕身前的酒瓶子，咕嚕嚕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錢我不要，你的事兒，我特麽管定了！”
    我這心裏是一陣無語。你都沒搞明白那個鄭羽到底加入到什麽幫派了呢，你就管定啦？
    天下有太多不平事，你都能管得了啊。
    我都快被華仔給氣死了，但是憑良心說。這事兒，我也確實想管一管。
    “向仔，你想啥呢，你說這個事兒咱們是不是得管管？”
    “嗯...”我沉吟著。
    可華仔根本不給我繼續說下去的機會，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鄭燕，隻要有我們兄弟在，甭管你弟他是什麽幫派的人，這房子是我租的，他動不了！你這個房東，也是我罩的，他們也動不了！”
    “不，不是。花哥...我不是...”鄭燕焦急的說道。
    可華仔好像喝醉了，臉紅脖子粗，坐下後就開始大口大口得吃東西，就好像剛才那豪言壯語都不是他說的一樣。
    事已至此，我還能說啥。反正來溪鳴鎮就是闖天下的，既然能從這裏開始，就像鄭燕說的一樣。一切都是緣分，一切都是上天注定。
    “鄭燕，你不用擔心。我兄弟既然說這話了，我們肯定會盡力而為。”
    但是鄭燕卻直接站起身，對著我們倆搖頭道：“不行，不行！你們千萬別摻和進來。那幫人他們沒有底線的，他們做起事情來，是要出人命的...”
    我也是真的餓了，根本不聽鄭燕在說什麽，拿起筷子也開始吃了起來。
    她看著我們倆大快朵頤，表情無比的糾結。
    我拿起身邊的飯碗，對她問道：“有米飯嘛？”
    “有，有。”
    “來一碗！”
    “呃...給，給我也來一碗...”
    一陣風卷殘雲過後，桌子上基本沒剩下啥，就隻有鄭燕滿麵愁容的坐在對麵。
    華仔吃飽了，也吃好了。這樣的飯，他是想天天都能吃，做的絕對要比一般的小飯館都強。
    “行啦，行啦！鄭燕，你不用擔心我們哥倆。就這麽跟你說吧，我們倆就是光棍一條，今天能幫你擋事兒，就沒怕過事兒，你完全不用有任何顧慮。若是以後，每天你都能給我們倆來上這麽一頓，我出錢都行！”
    鄭燕被說的一愣，對華仔的話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愁。
    隨後，她又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又開了一瓶白酒，分別給我們倆倒上，開始講述她們家的故事。
    鄭燕的父母健在時，鄭家在溪鳴鎮算得上是書香門第。她的父母也都是教師，家裏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是也是富足有餘。
    但是她這個弟弟，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和一群江湖上的小混混瞎混在一起。不僅沾染上了毒，還好賭。最開始還背著她的父母，偷東西出去變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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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被發現，鄭羽就直接名目張大的拿，根本不顧父母的阻攔，甚至還和他的父親大打出手。
    終於在某一天，事故發生了。
    他的父親追著弟弟跑出去，被車給撞了，肇事司機逃逸。本就入不敷出的家庭，變得更加難了。他弟弟更是變本加厲，想要變賣房產。
    父親在醫院就沒走出來，母親也心灰意冷，跟著父親一起離開了人間。
    剩下鄭燕獨自麵對鄭羽，她拚了命的將房子給保了下來，並約定每個月都要給鄭羽錢。開始的時候，鄭羽還不那麽過分，鄭燕每個月給他兩千塊錢還能接受。
    可是到了後來，鄭羽就不再滿足兩千塊錢，越要越多。要是鄭燕不給，他就要把房子賣了。
    無奈之下，鄭燕隻能在半天上班之後，晚上到鄭羽安排的歌廳去工作。
    鄭羽嫌棄鄭燕賺得少，就脅迫她出賣肉體。鄭燕寧死不從，而且他手裏掌握著房產證，讓鄭羽不敢貿然對她做的太過分。
    但是早上的那件事，居然也是鄭羽做的，鄭燕是萬萬都沒想到。
    她沒想到，自己的弟弟居然會變成這樣。
    “他加入了什麽幫派？”
    鄭燕搖了搖頭，“我對什麽幫派並不了解，就隻知道他的老大，是個叫周三兒的人。我工作的那個歌廳就是周三兒開的。”
    “周氏兄弟你知不知道？”我對鄭燕問道。
    鄭燕直接點頭道：“當然知道，他們在我們溪鳴鎮很出名的，企業涉及各行各業。”
    “哦？”
    這話從何說起，華仔不是說，周氏兄弟在林州那都是響當當的幫派老大嘛，難道還幹實業？
    鄭燕繼續說道：“周家以前就是溪鳴鎮的，他們家的祖宅就在隔著這裏一條街的那邊。而且周德盛一直都住在這裏。”
    華仔說道：“啊？他們周氏兄弟倆，不是這邊最大的幫派嘛？”
    鄭燕卻是一臉疑惑，“他們都五十多歲了，以前是不是什麽幫派的我不知道。但是這麽多年，溪鳴鎮能發展到今天，可都是靠他們出錢出力的。”
    我和華仔對視一眼。
    你大爺的，你是不是搞錯了？
    “他們在溪鳴鎮很受尊崇的，雖然很有錢，但是對鄉裏鄉親的都非常好。”
    見我倆一臉茫然的樣子，鄭燕直接站起身說：“這樣，正好我們也吃完飯了，我帶你們出去轉轉。德盛叔每天這個時間，都會在鎮子廣場上下棋。”
    說走就走，我也很是好奇。被華仔吹捧的周氏兄弟到底長什麽樣。難道真的和華仔了解的有出入？
    其實周氏兄弟根本就不是什麽幫派老大，而是林州區的實幹企業家？
    跟著鄭燕一起，我們走在靜謐的街道上，整個小鎮這一片似乎沒多少人居住。周圍的房屋大院都是和鄭燕家的差不多，青石圍牆，黑色的大門。
    小街道上車輛很少，行人也不算多。
    一直走到鄭燕口中的小廣場，人才漸漸多了起來，而且絕大多數都是老年人和孩子。
    “這裏就是溪鳴鎮的健身娛樂廣場。這個廣場就是德勝叔出錢建造的，供周圍的居民沒事兒打個羽毛球，打個乒乓球什麽的。還有下棋...那邊。”
    順著鄭燕手指的方向，我和華仔看到了不遠處一個涼亭下，一群老頭坐在桌子旁，手裏舉著棋子，像是老僧入定般。
    來到涼亭走廊，這邊石桌就有七八個，老人們分別坐在涼亭兩邊的石凳上，然後麵對麵的下棋。
    鄭燕悄悄指向某個中年男子，一身白色健身服裝，坐在一處石桌旁，手裏正拿著棋子，舉棋不定呢。
    我扭頭看向華仔，你特麽不是說見以前來到林州，不是和周氏兄弟有過一麵之緣的，難道不認識？
    華子一臉苦笑。
    沒辦法，我隻能硬著頭皮走過去。就站在石桌旁和其他老人一樣看棋。
    圍棋這麽高深的玩意，可不是一般人能看得懂的。就好比我身邊的兩位老大爺，都在盯著期盼陷入沉思。在看身邊其他的石桌，玩的都是象棋。
    相比於圍棋，象棋雖然同樣博大精深，但入門的門檻相對還是要低很多的。
    我仔細端詳起來這個被鄭燕稱呼為周德勝的男人。
    雖然穿著看起來和周圍的老人沒啥區別，但是年紀的話，一看就是差了不老少的。
    人家周圍那都是六七十歲的老爺爺，他最多也就五十歲而已。
    隨著他一枚黑子落下，整個棋局也就此塵埃落定了，對麵的老頭輸了。
    “嗬嗬嗬...劉老哥，承讓啦。”
    對麵老爺子聞言，吹胡子瞪眼的站起身，啐罵道：“不要臉，手段如此下三濫，呸...”
    “嘿！你個老不修。打不過，怎麽還罵人呢。”
    輸了棋的老爺子回頭狠狠瞪了一眼，便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了。
    周德勝收起怒容隻是笑了笑，開始收拾棋盤。
    我直接坐在了他的對麵，伸手去撿棋盤上的白子。
    “年輕人，你會下圍棋？”周德勝突然開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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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著抬起頭迎向他的目光，點頭道：“會啊，看得出這位大叔您的棋藝應該很高，我想過來切磋一下。”
    “哈哈哈...現在會下棋的年輕人可是少啦，我希望你是認真過來和我下棋的。”
    男人似笑非笑的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收拾棋子。
    圍棋是我十年來的必修課之一，師父說下圍棋可以修身養性，可以培養大局觀，可以參悟人生。
    真不是吹牛，我下山之前，師父都不是我的對手。
    半個多小時後，天色漸黑下來，涼亭裏已經亮起了燈光。對麵的周德勝看著期盼許久，最終隻能搖頭落子認輸。
    “你很好，我輸了。”周德勝眼神中閃過一抹讚許，對我說道。
    我也放下棋子，對他的恭維坦然受之。
    “現在說說吧，你們倆是從哪來，找到我可不隻是為了想要跟我下一盤棋吧？”
    這會兒，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周圍的老人少了很多，年輕的麵孔卻突然多了很多，而且還都是男的。
    鄭燕在廣場上和一位大媽打羽毛球呢，根本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但是華仔在我的身旁，卻已經緊張到不行。
    “早就聽聞林州區周氏兄弟，最講江湖規矩。但是百聞不如一見，今天來此，其實是想問您一個問題。”
    “哦？說來聽聽。”周德勝饒有興致的看著我，不緊不慢的繼續收著棋子。
    我也很是隨意的收拾著白棋子，然後淡淡的說道：“那我就鬥膽問一句，您手下的小弟，可以吸毒？”
    “不可。”他直接搖頭。
    “可以爛賭，甚至逼良為娼？”我繼續問。
    “賭有很多種，嗜賭成性，小賭怡情。這個我從來不會過多詢問。但若是因為賭，破壞了家庭，耽誤了工作，我必嚴懲。”
    對於周德勝的回答， 我直接笑了。
    放下手裏的棋子，我抬起頭看向周德勝說道：“那就對了，周三兒，您認識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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