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我將手裏的煙掐滅，剛一轉身，就看到華仔正像個大熊瞎子似的盯著我。
    “哎我！你幹啥！”
    “我覺得，我還得跟你回去。”華仔沉聲說。
    “滾犢子！趕緊辦正事兒，這兩天你就找喬爺，先把門店給我定下來。”
    “王響...”
    “閉嘴，這事兒就這麽定了。少廢話！”
    不給華仔繼續說話的機會，我轉身走出房間，敲響了表嫂的房門。
    “嫂子，是我。”
    聽到我的聲音， 門很快打開。表嫂一臉擔憂的看著我，想要訓斥又有些舍不得，想要關心又不知如何開口的樣子。
    “嫂子...要不要回去一趟。”
    表嫂的眼神一顫，她知道我在說什麽。
    “既然都回來了，就回去看看吧。”
    表嫂低著頭，“我...”
    “不進村，你就跟華仔在車裏等，我去找大舅問地方。”我搶先說道。
    其實我知道，表嫂從回來以後就一直惦記這事兒，隻不過她現在沒有回去的理由，更沒有回去的勇氣。李大舅當初的話說的很重，也算是一個了斷。
    其實李大舅的意思也就是不想拖累了表嫂，想要讓她能夠尋找新的生活。
    人都沒了，還把她拴住有啥用呢。
    “好。那我收拾一下。”表嫂點了點頭，重新返回房間。
    我回頭對華仔招了招手。
    剛剛我和嫂子的對話他都聽見了，直接點頭跟著我一起朝著樓下走去。
    找到旁邊的一家燒紙店，買了一袋子的紙錢，我和華仔在樓下點燃一支煙等著表嫂。
    回村去一方麵是要帶著嫂子去給表哥上墳，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把我的母親也接到城裏來。
    以後就在城裏給她置辦個房子，妹妹以後就不用住在學校，日子也不用過的那麽節儉，吃飯什麽的也能讓母親和我放心。
    大約五分鍾後，表嫂身著樸素的從旅館裏走出來，我們三個上了車，直接開車朝著村裏走去。
    現在還沒入冬，沒有落雪。道路雖然破了點，但車還是可以開進去的。
    即便是開車，路上也用了一個多小時，在抵達村口的時候我讓華仔停車了，然後我獨自走進了村裏。
    如今已經秋收結束，母親正在院子裏準備過冬的菜。看著母親越發彎曲的身軀，我的鼻子不禁一酸。
    還沒等我走進院子，母親仿佛是感應到了似的，抬起頭看向了我。
    “小響？你，你怎麽回來啦。”
    我趕緊將眼中的水霧忍回去，嘴角掛著笑容快步走進院子。
    “媽，我正好沒事，就回來看看您。”
    “沒事？在那邊不是上班嘛，怎麽會在這個時間沒事情可做。”
    母親敏銳的察覺到了我話語中的漏洞，臉色立即從喜悅和激動，變成了擔憂。
    我趕緊解釋道：“媽，我已經不在那個廠裏做了。現在跟著一位做家電的老板，找了一份新工作，而且工資高，時間也自由。”
    “啥意思？”
    我過去將他手裏的大白菜搶過來，然後抱著搬進房子下邊的地窖裏。我就站在地窖裏，對著母親伸出手。
    母親很自然的抱起兩顆大白菜然後遞給我。
    “就是我現在不在那個電子廠上班了，那裏賺的少。我跟著一個做家電的老板全國跑，找銷路。正好到咱們這邊，我就順路回來看看您。”
    “真的？”母親依舊不相信。
    若是工作都這麽好找，那誰還上大學呀，不如都出來把大學四年的時間用來賺錢多好。
    當然，母親的想法肯定是沒問題的。但是有知識和肚子裏沒墨水是有很大區別的。
    我又耐心的跟母親胡謅八扯了一堆，總算是讓她相信了我說的話。我又說到了在鐵山縣看妹妹的事情，然後妹妹生活的非常節儉，連件衣服都不舍得買。
    母親聽了以後，心裏很是過意不去。她也知道，妹妹一個人在外求學，同樣很艱苦。可我們這個家庭，又能怎麽辦呢？
    “媽，跟您商量個事兒。”
    我進屋給母親倒了一杯熱水，我們倆就坐在院子裏閑聊起來。
    “怎麽了，你不會是在外麵惹事兒了吧？是要用錢嘛。”母親臉上充滿了緊張。
    雖然表嫂每個月都還在往家裏匯錢，每次都會多加上一百多，循序漸進的也差不多給家裏匯了七八千塊錢了。
    但是妹妹很懂事，母親跟妹妹說，錢不能亂花，除了學費之外，讓她也節省著花。錢攢著，以後還要留著給我娶媳婦用呢。
    妹妹很聽話，所以即便家裏有閑錢，母親也不給她拿那麽多。
    “哎呀媽，您想啥呢。我是想和您商量一下，以後您就去鐵山縣住，陪著妹妹上學。沒準明年我也會回來呢。咱們一家人就住在鐵山。”
    “啥？那咋行。咱家在那又沒有房子。而且在那住沒有經濟來源以後咋生活？家裏的房子不要啦，地怎麽辦，不種啦？你這孩子，淨瞎扯。”
    我一把抓住母親枯草的手，忍不住鼻子又是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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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你兒子賺錢了。您以後也不用這麽累了。而且我打算以後咱們咱們鐵山縣開一家商店，就買家用電器什麽的。您以後就做做飯，洗洗衣服，照顧好佳佳。等到時候我結婚了，您就給我哄孩子。”
    “小響啊，不對！你肯定有事兒，你跟我說，你是不是遇到什麽事兒了。”
    “沒有，真的沒有。媽，您就聽我的，妹妹一個人在鐵山太孤獨了，錢你您不用擔心，有我呢。”我終究還是沒能忍住，眼淚吧嗒吧嗒的落了下來。
    母親被我突然的變化嚇了一跳，又刨根問底的問了好多。
    我都給搪塞過去了，不想讓她擔心，就隻能用善意的謊言讓她開心。
    又經過了十多分鍾的勸說，她總算是拗不過我，決定跟著我一起去住一段時間，當時照顧照顧佳佳，等到佳佳放寒假了，她們還要一起回來。
    把母親勸說完，我這才又問起了我表哥李焦的事兒。
    母親一番歎息，說表哥就埋在了山根那邊，大舅家的地頭兒。李大舅整個人都蒼老了不少，滿頭白發，整日足不出戶。
    聽到這些，我的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重新回到車上，按照我的指揮，華仔開車帶著我和表嫂來到了村子的另一頭兒，因為往山裏走的路車進不去，我們三個就拎著東西徒步朝著裏麵走去。
    我不知道李大舅家的地在哪，但是表嫂知道。
    走了有五分鍾的時間，表嫂就看到靠近山根的地頭上，一座新墳孤零零的在那。
    表嫂的眼淚瞬間滾落，點燃了燒紙以後，我們華仔在一旁抽著煙。表嫂一個人在墳燒著紙，對著表哥的墳，訴說著心裏話。
    “你們家這跟世外桃源似的，空氣好，地方好。青山綠色的。”華仔沒話找話的說。
    “喜歡？行啊，正好我要把我媽接到鐵山縣去住，我家老宅子賣給你？以後，你可以在這兒享受世外桃源的生活。”
    “嗬嗬嗬...那還是算了吧。我這人不會做飯，在這兒住，我還不得餓死啊。”華仔尷尬的笑著。
    話還沒說幾句呢，表嫂竟然已經燒完了紙，眼睛通紅的走了回來。
    “好了，我們走吧。”
    我轉頭看了一眼墳頭，隻是在心裏默默的對表哥說了一句。
    然後我們仨一起原路返回。
    再次回到村上的時候，母親已經收拾完了東西，正站在村口等著。
    當她看到表嫂也在車裏坐著時，表情不禁變得有些驚訝。不過想到我們剛剛去的地方，又什麽也沒說，將收拾的一個小包遞給了我，坐到了後排的座位上。
    表嫂脆聲的對我媽叫了一句，“大姨...”
    結果就這麽一句話，我媽的眼窩子也是淺，眼淚跟滾豆子似的，開始劈裏啪啦的往下掉。
    她抓住表嫂冰涼的小手，哽咽著說：“命苦的孩子啊，讓你受委屈了...”
    老媽不哭還好，這一句話，讓表嫂也忍不住跟著掉起了眼淚。
    兩個女人做在後排坐上，小聲說著話，彼此哭泣著。
    我看著是一個頭兩個大。
    我知道母親是個熱心腸的人，李焦的父親和我的母親其實當年隻是同村而已，後來母親嫁到了我們村裏。李大舅也是後來搬過來的，在這邊娶妻生子。
    兩家的關係慢慢發展的，跟親戚一樣。我管李焦的父親叫舅，李焦呢就管我媽叫姨。聽起來似乎有些亂套，但是農村人，隻要兩家關係好，想怎麽叫都行。
    一路返回到鐵山縣，我直接在鐵山一中的附近先租了一間房。
    拎包入住，房子還挺新的。
    其實這事兒是我提前給劉天打電話，他幫我辦的。為了不讓母親懷疑，所以才象征性的簽了個合同，就好像是這邊房子遍地都是一樣。
    母親倒是沒多疑，住進房子裏，看著我給他的兩遝的錢，擔驚受怕了好久，都不知道該放哪好了，生怕丟了似的。
    我去接佳佳時，華仔陪著表嫂去街上買了菜，母親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豐盛的大餐。雞魚肉蛋足足有八個菜。
    母親還一邊做飯一邊心疼著，舍不得花錢買這麽多。
    但是華仔嘴甜，而且看起來是個中年人，在我媽眼裏他反倒成了成熟穩賺的孩子了。
    所以，華仔幾句話就打消了母親心中的疑慮，被華仔給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當晚上我把佳佳從學校裏接出來時，她都激動的哭了出來。
    已經快有一個月沒看到媽媽了，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她喜極而泣。
    “媽。您什麽時候來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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