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你可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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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年久失修的石橋橫跨其上,橋麵坑窪,欄杆鏽蝕。
一個頭發花白、身形佝僂的老婦人,拄著磨得光滑的木棍,正顫巍巍地試圖過橋回家。她的一條腿似乎有舊疾,每走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
就在這時,橋頭另一端晃悠悠走來兩個流裏流氣的青年,手裏掂著粗糙的木棍,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獰笑。他們顯然是衝著老人來的。
“老不死的!腿腳這麽不利索,還出來晃悠擋道?”其中一個黃毛青年怪笑著,毫無征兆地,掄起木棍就狠狠敲向老婦人那條不便的腿!
“啊——!”老婦人痛得慘叫一聲,身體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冰冷的橋麵上。
她本能地伸出枯瘦的手,死死抓住鏽跡斑斑的欄杆,試圖掙紮著爬起來,渾濁的眼中滿是驚恐和絕望。
“讓你再告!讓你再找巡安!”另一個紋身青年罵罵咧咧,抬腳往老人蜷縮的身體踹去!
“住手!!”
一聲壓抑著無邊怒火的低吼響起,他身影快速從橋側陰影中衝出!
正是蘇禹!
他胸腹間纏繞的繃帶在劇烈的動作下瞬間被鮮血浸透,但那雙眼睛卻燃燒著足以凍結靈魂的寒冰!
黃毛青年剛一轉頭,肋下已經遭受了一個狠狠的肘擊!
“哢嚓!”清晰的骨裂聲伴隨著殺豬般的慘叫響起!黃毛青年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撞在橋墩上。
紋身青年驚駭欲絕,掄起的棍子都忘了落下。蘇禹沒有絲毫停頓,強忍著傷口撕裂的劇痛,旋身一記鞭腿,帶著破風聲狠狠掃在紋身青年的側腰!
“砰!”
紋身青年連慘叫都發不出,整個人被巨力抽飛,撞斷一截腐朽的欄杆,直接滾落到橋下的爛泥灘裏,哼哼唧唧爬不起來。
蕭穹和楚書然緊跟著從後麵趕上來。
蕭穹看著地上哀嚎的人和驚恐蜷縮的老人,趕緊蹲下查看老婦人的情況。
“婆婆,您怎麽樣?傷到哪裏了?”蕭穹小心地將老人扶坐起來。
老婦人驚魂未定,看著蘇禹浴血的身影和地上昏死的惡徒,眼淚止不住地流:“謝謝…謝謝你們…我…我沒事…就是腿…”
她指著被棍子敲打的地方,已經紅腫起來。
在蕭穹的安撫詢問下,老人斷斷續續講述了緣由。
她是附近村子的,姓王。
因為家裏翻建老屋,宅基地的問題“得罪”了村裏隻手遮天的村霸“劉三刀”。
劉三刀手下養著一群打手,橫行鄉裏。
這次顯然就是劉三刀指使手下,專門來堵她這個行動不便的老婆子,給她“長點記性”。她的兒子兒媳也被威脅,敢去巡安所就讓他們在村裏活不下去。
“無法無天!”
蕭穹聽得火冒三丈,“婆婆,您放心,我們這就報巡安!讓這些雜碎吃不了兜著走!”
“沒用的…小夥子…”王婆婆絕望地搖頭,聲音帶著哭腔,“他們…他們有錢有勢…劉三刀給手下開出的條件…誰進去頂了罪…出來就能‘官升一級’,管更大的地盤,分更多的錢…那些人…都搶著替他頂罪啊!以前告他的人…不是被打殘了…就是最後…不了了之…”
老人渾濁的眼中滿是恐懼和麻木。
“搶著頂罪?官升一級?!”蕭穹隻覺得一股邪火直衝腦門,他猛地站起來,眼睛死死盯著那個在泥灘裏掙紮著想爬起來的紋身青年。
“艸他媽的!”蕭穹怒罵一聲,眼中戾氣一閃,竟直接抽出了他那把合金工兵鏟!
他大步流星衝向橋邊,對著泥灘裏那個剛爬起半個身子的紋身青年,掄起鏟子就狠狠砸了下去!這一下要是砸實,絕對是腦漿迸裂!
“蕭穹!住手!”
蘇禹冰冷卻異常有力的手,如同鐵鉗般死死抓住了蕭穹掄鏟的手臂。
劇痛讓蘇禹額頭青筋暴起,冷汗瞬間浸透鬢角,胸口的繃帶更是紅得刺目。但他抓握的力量卻大得驚人,硬生生將蕭穹狂暴的動作定在了半空。
“你幹什麽?!”
蕭穹猛地回頭,赤紅的眼睛瞪著蘇禹,怒火幾乎要噴出來,“這種畜生!留著他們繼續禍害人嗎?!”
蘇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呼吸急促而帶著血腥味,但眼神卻異常堅定:“我們是處理局的調查員…身上有寅國職務,不能濫用能力製造殺戮!隻要先報巡安,會有人審判他們的。”
“殺戮?!他們不該死嗎?!”
蕭穹奮力想掙開蘇禹的手,卻發現對方的力量大得超乎想象,“你看看婆婆的腿!想想她兒子兒媳受的威脅!這種人渣,留著就是禍害!巡安有用嗎?你告訴我!等那些程序走完,黃花菜都涼了!婆婆這頓打白挨了?!你怎麽忍心的?!”
蘇禹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他盯著蕭穹憤怒的眼睛,短暫的沉默後說道:“他們罪該萬死,但…不能由我們來執行私刑。”
“一旦調查員開了這個口子,開了動用私刑、私下主張,的先例…那其他權力更大的人…也可以!,今天我們可以因為憤怒殺人,明天別人就可以因為私利或者所謂的‘正義’隨意剝奪生命!整個社會的秩序和規矩就全亂了!那跟…外麵那些隻憑力量殺戮的詭異有什麽區別?!”
“規矩?!秩序?!”
蕭穹氣得渾身發抖,他指著泥灘裏那個連滾帶爬、趁機狼狽逃竄的紋身青年:“看看!他們都跑了!你的規矩和秩序,就是讓他們跑掉,然後繼續去禍害下一個王婆婆,下一個李婆婆?!等到你搜集到那狗屁村霸的罪證?等到巡安所走完那套可能被他們收買的流程?!等到那個時候,誰知道又有多少人遭殃?!而代價呢?那個村霸就算最後坐牢了,他做那麽多惡,可能就判個幾年十幾年!他錢夠多,關係夠硬,說不定還能減刑!甚至在裏麵遙控外麵!這他媽就是你要的規矩和秩序?這公平嗎?!這能解決問題嗎?!”
蘇禹眼中也充滿了痛苦和掙紮,他看著王婆婆驚恐無助的眼神,看著那兩個惡徒逃竄的背影,胸中的憋悶幾乎讓他窒息。
但他依舊沒有鬆開蕭穹的手。
“是,不公是存在的,製度是有缺陷的,但…正因為有缺陷才需要我們去努力完善它!去相信它去讓它變得更好!而不是用憤怒去摧毀它!用自我意誌去替代它!寅國還有很多人在努力讓巡安更公正,讓法律更嚴明,我們也是其中一員,而不是成為新的混亂源頭!發泄憤怒很容易,但守住底線去走那條更艱難的路才是我們該做的!”
“相信寅國?!哈哈哈!”
蕭穹怒極反笑,他猛地甩開蘇禹的手:“好,好得很!你蘇禹有底線,有堅守,要去阻止‘天罰之劍’,怎麽到了這裏,麵對這些渣滓,你反而告訴我要相信寅國,要循序漸進慢慢改變?!蘇禹!你不覺得…你很矛盾嗎?!很…可笑嗎?!”
蘇禹沉默了,但他還是攔在蕭穹麵前。
“如果我非要殺呢。”蕭穹問道。
“我…會阻止你…”
蘇禹避開蕭穹的質問目光,艱難地彎腰,小心翼翼地將地上瑟瑟發抖、淚流滿麵的王婆婆抱了起來,朝著村診所的方向邁步。
楚書然靜立一旁,眼眸在蘇禹離去的背影和蕭穹憤怒的身影間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