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的玻璃門反射著刺眼的陽光。張濤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才推門進去。角落裏，薑教授正襟危坐，麵前的咖啡一口未動。近距離看，他和薑凡的相似度更加驚人——同樣的高鼻梁，同樣的薄嘴唇，隻是眼角的皺紋和鬢邊的白發昭示著年齡差距。
    "坐。"薑教授指了指對麵的椅子，聲音像冰刀劃過玻璃。
    張濤的膝蓋有些發軟。他剛坐下，一份文件夾就被推到他麵前。翻開第一頁，是他和薑凡這幾個月來的互動記錄：圖書館一起學習、雨中足球賽、甚至昨晚實驗室的監控截圖。
    "解釋一下。"薑教授說，"你接近我兒子的目的。"
    張濤的喉嚨發緊："我們隻是...同學。"
    "同學？"薑教授冷笑一聲，"薑凡從初中起就沒有"同學"，隻有競爭對手。"他翻到另一頁，上麵是薑凡的成績曲線圖，"認識你之後，他的物理競賽成績下降了2.3，每天學習時間減少了47分鍾，還開始喝..."他嫌惡地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奶茶，"這種垃圾飲料。"
    張濤握緊了拳頭："薑凡不是實驗數據！他是人，有權利選擇自己喜歡的朋友和...飲料。"
    薑教授的眼睛眯成一條危險的細線："我調查過你。原班級第一，轉到尖子班後墊底，父母都是普通職員。"他向前傾身，"你用什麽手段迷惑我兒子？"
    "我沒有—"
    "薑凡是要拿國際奧賽金牌的人，沒時間陪你玩校園戀愛遊戲。"薑教授打斷他，"從今天起，你們保持距離。否則..."他翻開文件夾最後一頁，是一份國外名校的預錄取通知書，"他下周就去瑞士。"
    張濤的血液瞬間凝固。照片上的薑凡才五六歲，穿著小西裝站在領獎台上，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您從來不在乎薑凡開不開心，對嗎？"張濤聽見自己說。
    薑教授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動搖，隨即恢複冰冷："快樂是弱者的自我安慰。偉大需要犧牲。"
    "那您偉大嗎？"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
    兩人同時轉頭。薑凡站在那裏，校服外套皺巴巴的，像是跑過來的。他的臉色蒼白，但眼神堅定。
    "薑凡？誰告訴你—"
    "薛珅。"薑凡走到張濤身邊站定，"他看見你們進咖啡廳。"
    薑教授站起身："正好，一起把話說清楚。你—"
    "不。"薑凡打斷父親，聲音很輕但很清晰，"這次我說。"
    張濤注意到薑凡垂在身側的手在微微發抖，但依然堅定地向前一步，擋在自己和薑教授之間。
    "我十八歲了，有權選擇自己的朋友。"薑凡說，"張濤沒有迷惑我，是我主動接近他。"
    薑教授冷笑："為什麽？因為他成績好？"
    "因為他真實。"薑凡的聲音開始顫抖，"他會哭會笑，會害怕會勇敢，不像我...像個完美的機器。"
    咖啡廳裏的其他顧客開始往這邊看。薑教授壓低聲音："回家再說。你現在情緒不穩定—"
    "我很清醒。"薑凡拉起張濤的手腕，"我們回學校。"
    走出咖啡廳，薑凡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變成奔跑。直到轉過兩個街角，他才鬆開手，靠在牆上大口喘氣。
    "你還好嗎？"張濤小心翼翼地問。
    薑凡搖搖頭，突然彎下腰幹嘔起來。張濤慌忙拍著他的背，能感覺到手掌下單薄的身體在劇烈顫抖。
    "對不起..."薑凡終於直起身，眼睛發紅，"讓你看到這樣..."
    張濤突然抱住他。薑凡的身體僵硬了一瞬，然後慢慢放鬆，額頭抵在張濤肩上。
    "你剛才...很勇敢。"張濤輕聲說。
    薑凡苦笑："勇敢的人不會吐在街角。"
    "勇敢不是不害怕。"張濤想起陳希某首詩裏的句子，"是害怕卻依然前行。"
    回校的路上，薑凡的手機不停震動——全是薑教授的來電。最後他幹脆關了機。
    "他會真的送你出國嗎？"張濤問。
    薑凡望著遠處的教學樓："不知道。以前...隻要我聽話，他一般說到做到。"
    張濤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如果因為我..."
    "不是因為你。"薑凡停下腳步，"是因為我。我第一次...不想聽話。"
    兩人沉默地走到教室門口，裏麵傳來激烈的爭吵聲。推開門，薛珅和陳希正麵對麵站著，氣氛劍拔弩張。
    "你瘋了嗎？"薛珅的聲音罕見地提高了八度，"現在公開那些詩？"
    陳希毫不退讓："文學不該因為某些人的懦弱而沉默！"
    "某些人？"薛珅冷笑，"你明知道薑教授是什麽樣的人—"
    門關上的聲音打斷了他們。四人麵麵相覷，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怪的緊張感。
    "所以..."陳希率先打破沉默，"薑教授怎麽說？"
    薑凡走到自己座位坐下："瑞士，下周。"
    薛珅一拳砸在桌上："該死！我就知道—"
    "我沒答應。"薑凡平靜地說。
    教室裏安靜得能聽見窗外樹葉的沙沙聲。陳希慢慢走到薑凡桌前，蹲下來與他平視："你反抗了你父親？"
    薑凡點點頭，嘴角浮現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感覺不錯。"
    薛珅突然轉向張濤："你對他做了什麽？薑凡從不對抗他父親。"
    "我什麽都沒—"
    "他讓我看到另一種可能。"薑凡打斷道，"不完美...但真實的生活。"
    陳希的眼睛亮了起來："這比我所有詩都精彩。"
    薛珅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在三人之間來回掃視："所以現在怎麽辦？薑教授不會輕易放棄。"
    "我們可以—"張濤剛開口，教室門再次被推開。
    唐老師站在門口，表情嚴肅："薑凡，你父親在校長辦公室。"他的目光掃過四人，"張濤也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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