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瑤再醒來已不知是什麽時候，睜眼瞧見熟悉的天花板，神思飄忽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
    腦袋裏像是灌了鐵，又沉又悶，扶著額頭想坐起來，手背卻傳來一陣刺痛，抬手一看，發現手背上打著吊針。
    “別亂動。”守在床邊的沐媽媽發現她醒了，趕緊按住她半抬的手，小心著放好了才扶她靠坐起來。
    “媽.….”沐瑤聲音無力。
    沐媽媽早先哭過一場，好不容易收住眼淚，被她這麽一叫，又忍不住紅了眼眶，但又不想讓沐瑤擔心，強忍著心酸，反過來安慰她，“沒事了啊，回家了。”
    “嗯。”沐瑤不敢問母親是否知道她經曆了什麽，隻能旁敲側擊的觀察，正要開口再說話，有人敲門打斷了她。
    沐媽媽去開了門，是李醫生。
    兩人在門口簡單交流了幾句，隨後李醫生走了進來，母親出去帶上了門。
    “您感覺怎麽樣？”李醫生放下隨身攜帶的醫藥箱，彎腰想探她額頭，卻不想被避開。
    “……我隻是想看看您的身體狀況。”李醫生保持著彎腰的姿勢頓在原地。
    “我沒事。”沐瑤往上拉了拉被子，眼神警惕，拒絕靠近的意思很明顯。
    李醫生直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金邊眼睛，說，“您不必防著我，我是醫生。”
    也就是說，任何不同尋常的差異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沐瑤一驚，眼神出現慌亂。
    “您放心，沒有告訴您母親。”李醫生說，“宋總交代過，不會讓您家人知道。”
    沐瑤沉默了。
    昏過去前的記憶還不是很清晰，但她記得當時在身邊的人是誰，自己現在穿著睡衣躺在床上，說明他早已看過自己的身體，就算他看不出來，李醫生來做檢查肯定會有所發現。
    她瞞不住。
    見她神情鬆懈下來，李醫生說，“您不用擔心，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幫助您。”
    雖然不想跟宋默再有過多牽扯，但如果讓她自己去醫院，那是絕對不行的。也許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承諾會離她遠遠的人才會留下李醫生。
    “…多謝。”不想讓更多人知道，她就隻能選擇妥協。
    沐瑤開誠布公的態度讓李醫生少了很多麻煩。
    表麵上看她的身體並無大礙，四肢有些皮外傷，手腕被綁的地方掙紮過程中磨破了皮，以及情急之下她自己磕破的額頭都不是大問題，清洗後上了藥很快就能好。
    麻煩的是看不見的，手臂上的針孔暗示著某些可怕的東西，但具體是什麽，還在等結果。
    唐暮晨在現場發現了剩下的那一支針管，憑他多年的經驗隻能說不太樂觀，掛斷電話之前提醒了一句，做好心理準備。
    李醫生這邊也抽了血送回實驗室化驗，初步得到的消息是高濃度海洛因。
    不管是什麽，東西已經注射進她的身體，等檢驗結果不如問她自己來的準確。
    “您知道是什麽嗎？”
    沐瑤搖頭，她從來沒接觸過毒品，怎麽會知道。
    李醫生也是問完才想到這一點，道了句抱歉換個問題，問她的感覺。
    過程太痛苦，想一想就叫她忍不住冒冷汗顫抖，但她仍是咬著牙向李醫生說了一遍。
    唐暮晨跟李醫生的檢測結果幾乎是同時送到宋默手裏。
    帶有致幻效果的高濃度海洛因。
    如果不是李醫生告訴他沐瑤把自己砸暈了才熬過去，他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麽。
    而這些，原本是衝他來的，現在卻讓她背負了一切。
    雖然已經有過心理準備，得到消息的這一刻，仍是讓他暴怒不已，當下便吩咐人把那東南亞人的老婆孩子全部抓了回來。
    ……
    李醫生得到命令，沒有將具體情況告訴沐瑤，隻說是海洛因，他們正在想辦法幫她克服。
    不過他來沐家報道的次數太頻繁，弄的沐瑤起了疑心。
    “真的能戒掉嗎？”
    李醫生點頭，“隻要您意誌堅定，加上我的藥物輔助，肯定可以。”
    距離沐瑤回來已經過去三天，這三天，李醫生嚴密觀察她的一切，一般來說，初次接觸毒品的人犯癮不會超過三天，尤其是高濃度毒品，雖然剛開始會覺得惡心難受，但毒品的致幻效果會使他們產生舒服感，從而上癮。
    發生這種事，宋默不可能放她自生自滅，於是派了李醫生過來，有情況他能第一時間知曉並處理。
    經過三天的休養沐瑤精神好了很多，忽略隱藏的威脅，她跟常人無異。
    公司那邊，她剛回來那天沐平安就在宋默的示意下幫她請了病假，危險沒有徹底排除之前，她不敢出門。
    這幾天沐媽媽過的也不好，人雖然平安回來了，但宋默什麽都沒告訴她，隻說沐瑤沒事，讓她放心。
    可幾乎常駐家裏的李醫生怎麽能讓她放心。擔心焦慮下又不敢多問，隻是每天抽出大量時間陪沐瑤，生怕她再有個萬一，喪夫之痛已經要了她半條命，如果女兒要是再出事她也不想獨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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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睡前母女兩說了會話，見時間不早，沐媽媽給沐瑤掖好被角，囑咐她早點睡，正要起身關燈回去休息，床上的人突然叫她。
    “媽！”
    她又轉過身去，“怎麽了？”
    “拿繩子來！”沐瑤咬牙切齒說出這麽一句。
    沐媽媽不明所以，見她緊緊抓著被子臉部肌肉不正常的痙攣，鼻頭一層汗，被嚇得不輕，慌忙去摸她，“瑤瑤，你怎麽了？哪裏難受？”
    沐瑤拚命壓製心底噴薄的欲望，低聲嘶吼，“繩子！快把我綁起來！”
    “你怎麽了啊！”沐媽媽被嚇得不知所措，慌手慌腳想去拉她，被用力揮開。
    “快拿繩子來！快點！”沐瑤覺得她快控製不住了，身體裏像是有螞蟻在爬，撕心裂肺的吼，“快點啊！”
    ……
    縱使李醫生有心理準備，沐瑤突發的狀態也讓他吃驚，但他很快鎮定下來，大步上前按住已經開始撕扯自己衣服的沐瑤，衝被嚇傻的沐平安吼，“快點來幫忙！”
    沐平安一驚回神，趕緊過去按住在自己身上胡亂抓扯的雙手。
    李醫生趁機迅速將床頭醫藥箱裏的鎮定劑拿出來紮在她手臂上，掙紮的力道不一會就小下去，但是身體的痙攣並沒有停止，眼角甚至逐漸冒出生理淚水。
    “李醫生，瑤瑤這是怎麽了？”沐媽媽慘白著臉，顯然被嚇得不輕。
    沐瑤的情況很明顯是毒癮犯了，但是他不能說，接連的打擊已經讓這位母親搖搖欲墜，他不忍心再雪上加霜。
    隻是沉著臉，語氣凝重說，“趕緊給宋總打電話。”
    ……
    如果沒有毒癮這回事，宋默是真的打算再也不輕易出現在她麵前。
    等他接到電話火速趕過來，看見的場景讓他瞳孔一縮，臉色瞬間就變了。
    “你們做什麽！”
    客廳裏一片狼藉，沐瑤被綁在椅子上嘴裏綁著布條，即使身體被困，她也在不斷掙紮，嘴裏發出困獸一樣的嗚咽嘶鳴，頭發糊了一臉涕泗橫流，猙獰又狼狽，頸脖處血管暴起，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體而出。
    沐平安和李醫生在背後一左一右死死拉住椅子，沐媽媽坐在沙發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一見他出現，沐平安大喊，“姐已經失去理智，姐夫你快想想辦法！”
    宋默目光震驚，身體僵硬，定在門口動彈不得。
    再多的心理準備都不如親眼所見來的真切。
    “姐夫！”
    直到沐平安再次大聲叫他，他才如夢初醒般提步走過去。
    等他溫柔撥開那一臉的亂發，不顧她的掙紮捧起混亂不堪的臉，臉部肌肉顫動了好幾下才說出話來，“瑤瑤，別怕，熬過去就沒事了。”
    “唔唔唔！”沐瑤眼底一片血紅，已經認不出他是誰。
    “我放開你，但是你要乖乖聽話知道嗎？”宋默深深凝視她，像以前無數次那樣用眼神安慰她，“你乖一點，熬過去就沒事了。”
    隨即對李醫生說，“解開！”
    “不行！”李醫生滿頭大汗，“她會自殘！”
    宋默臉色陰沉的可怕，“我讓你解開！”
    他不會允許任何人當著他的麵傷害她，不管什麽情況都不行。
    李醫生和沐平安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深不見底的擔憂。
    但是.…..
    他對沐平安點了點頭，如果不聽他的，一會他發起難來更不好收場。
    猶豫著解開繩子，沐瑤一獲得自由本能的抱頭想阻止要炸開的腦袋，幸好宋默早有防備，一把將她死死扣在懷裏。
    “別動瑤瑤！別動！”
    沐瑤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麽，胡亂在他身上撕扯，用腦袋砸他肩膀，喉嚨裏發出癲狂的嘶喊，眼淚涎水敷的他肩膀脖子到處都是，綁著布條的口齒也在無意識撕咬。
    “乖一點寶貝。”
    宋默一邊柔聲安撫，一邊小心翼翼準備解開她嘴裏的布條，他怕她無意識下咬傷自己舌頭。
    布條剛拿下，沐瑤就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啊！！！給我！快給我！”
    宋默想也不想將自己右手伸到她麵前，沐瑤下意識一口咬住，用力之大，他立馬就感到破皮了。
    “拿鎮定劑來！”他衝李醫生吼，手腕處已經有血跡在往下流。
    李醫生拿著最後一支鎮定劑，猶豫不決。
    從癮發到現在他已經給她打了兩支，但是並沒有什麽效果。
    而她身體裏的濃度成分具體數據還沒出來，更不敢貿然給她用戒斷藥，怕引起另一種藥物上癮。
    “拿來！”
    李醫生隻好將鎮定劑遞過去。
    卻沒想到他竟然一針紮進自己手臂，快速推完後死死按著沐瑤，企圖用鮮血麻醉她。
    可是鮮血對她的刺激隻是一瞬，嚐到味道後立馬就掙紮著要其他更能解渴的東西，宋默狠了心不讓她如願，縱使手腕血肉模糊也不願鬆開，用身體死死禁錮住她。
    李醫生仔細觀察著沐瑤的情況，突然臉色一變，兩人跪坐在地上，他這個角度能將沐瑤表情全部收歸眼底，雖然她掙紮的臉上全是頭發，但多年經驗告訴他，她不對勁，立馬上前撥開一看，果然見她開始翻白眼，肌肉不自然的痙攣。
    “快給她！”
    宋默陰鷙的眼一下移到他身上。
    李醫生急忙解釋，“對方給她注射的是高濃度毒品，不是這麽容易就能熬過去的，再不給她她有可能會暴斃！”
    宋默想也不想，衝門口的唐暮晨喊，“拿來！”
    幸好來之前他讓唐暮晨帶上了另一隻針管。
    唐暮晨交出去之前，提醒了一句，“你想清楚。”
    宋默一秒猶豫也無，伸手就要接過來。
    失去理智的人似有所察，驟然發力推開他，先一步撲過去奪下唐暮晨手上的東西，饑渴的仿佛餓了幾十年的野獸。
    宋默就著被她推開的姿勢坐在原地，臉色陰沉一語不發，手腕處一塌糊塗，可他一點都感覺不到疼。
    目光追隨著徹底失去理智的沐瑤，看著她急切的將針管紮進自己手臂，迫不及待的將液體推進血管。
    他絕望的閉上眼睛，心裏清楚明白的浮現一個詞。
    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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