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軍營的夜晚格外寂靜，蘇碧雲坐在書案前，仔細聆聽著顧北辰的夜話。
    聽他提起那位神秘的淩王，蘇碧雲眉頭微蹙，抿唇說道：“淩王選擇這個時辰出皇陵，一定還有別的目的。”
    顧北辰點了點頭，目光落在營帳內簡易的沙盤之上，輕輕歎息一聲：“眼下最重要的，是金川一戰，京城裏的事情，咱們鞭長莫及。”
    顧北辰的這番話，蘇碧雲何嚐不知，隻是…
    “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察覺到蘇碧雲憂心的模樣，顧北辰直接將人放在自己的雙膝上，語氣柔和的問道。
    蘇碧雲咬了咬唇，思索片刻後，還是朝他說道：“你還記得年關那時進府的曹靖然嗎？”
    提起曹靖然，顧北辰鳳眸微沉，朝她點了點頭。
    “我查過這個人，背景沒什麽問題。”
    “不…”
    蘇碧雲低下頭，漂亮的眼睛裏閃過幾分愧疚。
    “是我大意了，曹靖然的身份很不簡單，他是…”
    蘇碧雲止住聲音，抬眸朝四周環視了一圈，才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他是侯爺與鄔雅棠的私生子，”
    聽了這話，顧北辰伏在美人肩膀上的手微微頓住。
    那雙淩厲的鳳眸裏閃過一絲詫異。
    “你說的都是真的？”
    蘇碧雲點了點頭，垂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捏著帕子：“是我疏忽了，我不該輕信林姨娘的話，不過我覺得曹靖然並沒有惡意，反倒是林姨娘，有些可疑。”
    雖然隻與林姨娘有過幾麵之緣，但不知為何，蘇碧雲這般警惕的人，竟會被她牽著鼻子走。
    “無妨。”
    一雙溫厚的大手撫上了她的額頭，顧北辰貼在美人耳邊，輕聲呢喃：“你已經很小心了，是我的身份拖累了你。”
    “卿卿，早些睡吧，等這場仗打贏了，咱們再回去慢慢和他們算賬。”
    說著，顧北辰將她打橫抱起，再次輕放在了軟塌上。
    夜裏無眠，蘇碧雲睜開眼睛，凝視著頭頂上的帳篷。
    成王已死，李永昌成了世子，宇文一族更會衷心輔佐成王一脈，那…蘇珍珍如何了？
    與虎謀皮，終被虎傷。
    可惜這樣簡單的道理，蘇珍珍卻不明白。
    營帳外忽然刮起一陣狂風吹的帳篷咧咧作響，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
    京城裏的夜晚，並不太平。
    一場春雨，毫無征兆的降臨。
    皇宮深處，破落的冷宮裏，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宇文貴妃蜷縮在單薄的被褥中，冷眼看著從房頂上漏下的雨滴，心裏恨得不行。
    昔日絕美豔麗的容顏如今早已憔悴不堪。
    她明明是這後宮中地位最高的貴妃，生下來的孩子也得陛下盛寵。
    朝堂上的臣子也在兄長的帶領下乖順聽話。
    為何…會落得如今這般下場？
    宇文貴妃苦笑一聲，眼角落下一滴絕望的淚水。
    她怎麽也不敢相信，自己最信任的侄兒，會親手葬送了城兒的性命。
    這幾十年來，為了宇文家的勢力，她出了不少力，到頭來卻被人背叛。
    正在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極其微弱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混著雨聲，聲聲催命。
    宇文貴妃猛然起身，眼中閃過了一絲希望，冷宮裏家人來人了，那人會是皇上嗎？
    想到這裏，宇文貴妃跌跌撞撞的走到那殘破不堪的梳妝台前，扒開鏡子上的蛛網，借著那微弱的月光整理著自己的麵容。
    她絕對不能讓皇上看見自己這副模樣。
    “都這個時候了，你最在乎的還是那張臉。”
    門口傳來了宇文老將軍陰沉的聲音。
    聽到那聲音後，宇文貴妃的動作微微頓住，低頭的瞬間，竟然瞧見了一縷白發。
    宇文貴妃臉上的驚喜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笑。
    “哥哥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見宇文老將軍穿著一身幹練的夜行衣，貴妃眸中閃過幾分冷意。
    宇文老將軍擰眉看向她，那雙渾濁的眼睛裏，絲毫看不見情緒。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城兒又做錯了什麽，你們為何要害死他？”
    宇文貴妃神色越發癲狂，踉踉蹌蹌的跑到了宇文老將軍身前，抬起手瘋狂的打在他的胸口上。
    “哥哥，你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麽過的？為了光複宇文一家的門楣，我費盡心思討得陛下的歡心，甚至不惜暗自下手，除去了那些有孕的妃嬪，你答應過我的，會永遠扶持城兒，讓他登上那個位置，又為何要縱容宇文照殺了他！”
    “難道是因為那個孩子嗎？即使那孩子是照兒的又如何，那也是咱們宇文家的血脈，我會說服城兒，讓他將孩子留下，日後待那孩子長大後，也可封王，哥哥你為何非要殺了城兒呢！”
    宇文貴妃大聲哭嚎著，激烈的哭聲與雨聲混在一起，漸漸消散在這冰冷的宮牆之內。
    “住嘴！”
    宇文老將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那雙淩厲的眼睛裏閃過一抹凶光。
    “輔佐別人的兒子做皇帝，又有什麽意思？難道我宇文家的血脈就隻配做臣子王爺嗎！”
    被捂住嘴巴的宇文貴妃神色越發驚恐，她極力的掙紮，想要發出聲音。
    “妹妹，是哥哥對不住你，但事已至此…”
    趁宇文老將軍不注意，宇文貴妃直接咬在了他的虎口上，宇文老將軍吃痛一聲，下意識鬆開了桎梏住貴妃的手。
    宇文貴妃脫困後，連忙大聲叫喊，一臉驚恐的躲到了破舊的屏風後麵。
    “哥哥，你瘋了嗎？你竟然想造反！這件事若是讓陛下知道，可是要誅九族的。”
    “放心，這件事沒有人會知道，而現在最大的隱患就是你。”
    宇文老將軍眼底的殺意已經不加掩飾，他一步一步的朝著宇文貴妃逼近，右手捏在了她纖細的脖子上，直微微用力便將人提了起來。
    “妹妹，安心走吧，終究是哥哥對不住你，哥哥向你保證，待永昌登基後，一定會封你為太皇太後，了你此生夙願。”
    宇文老將軍的聲音漸漸淹沒在雨中，手上的人也早已停下了掙紮。
    一場春雨後，萬物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