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晏垂下眼簾，一手按上太陽穴。
    一陣劇痛襲來，關於龍族近百年的畫麵碎片翻湧在眼前。
    他“看”到了。
    那些平日裏道貌岸然的長老，為了各自派係的利益，對族人、對盟友毫不留情。
    百年內亂。
    血腥、背叛、自相殘殺。
    葉晏的心髒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這就是他離開百年所發生的一切？
    這就是他曾以生命守護的驕傲的龍族？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哀在胸腔中翻騰。
    葉晏閉上眼，眼前卻浮現出另一幅畫麵。
    輪回時，楚溪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那雙深邃得能吞噬一切的眸子。
    “葉晏，你總是會心軟。”
    “那些不聽話的，那些阻礙你的，那些欺壓弱小的…”
    “殺了，不就一勞永逸了？”
    “隻有將所有異己都清除幹淨，你才能真正保護你想保護的一切。”
    那蠱惑人心的聲音帶著一種令人沉淪的魔力，再次在他耳邊響起。
    “這世間弱肉強食，勝者為王，何來眾生平等？”
    “你，太天真了。”
    楚溪曾煉製的丹藥中隱藏的魔氣，仿佛早已滲透葉晏的靈魂。
    此刻隨著龍族百年內亂的畫麵，如毒蛇般在他心底蘇醒，瘋狂地撕咬著他的理智。
    殺！
    把那些製造內亂的長老，那些背叛族群的叛徒，那些血脈不純的異類…
    統統殺光！
    殺光了，龍族就幹淨了。
    殺光了，就沒有人能再反抗他了。
    殺光了，他就能按照自己的意願，重建一個“完美”的龍族。
    葉晏猛地睜眼，眼底金光與暗紅魔氣交織著，碰撞著。
    葉晏額角青筋暴起，牙關緊咬。
    “不！不對！”
    葉晏低吼一聲，喉間湧上一股腥甜。
    “這不是我追尋的道！”
    葉晏拚命壓製著體內那股嗜血的衝動，指尖顫抖，迅速掐訣。
    “滌蕩濁世，明心見性，歸元守一…”
    一遍又一遍。
    葉晏默念著清心咒，聲音沙啞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執拗。
    “楚溪…”葉晏喃喃道。
    他對他，情感複雜。
    葉晏以為，自己是與楚溪截然不同的兩類。
    可現在，他發現自己體內竟然也潛藏著如此暴虐的念頭。
    葉晏自認為自己能抵抗得了楚溪的蠱惑，甚至能影響楚溪。
    現在，葉晏不得不承認，在某些瞬間楚溪的話竟是如此的…正確。
    葉晏不知道自己壓製了多久，直到那股狂躁的魔氣暫時蟄伏下去，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龍宮大殿。
    曾經金碧輝煌的宮殿此刻也顯得有些黯淡。
    殿內。
    純血的龍族身影明顯稀疏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那些或帶龍角，或有龍鱗，卻明顯混雜著人族、妖族血脈的新生龍族。
    他們神情不安，眼神躲閃，在看到葉晏時，更是流露出一種本能的畏懼。
    葉晏抿著唇，心緒十分沉重。
    他徑直走向長老議事廳。
    大廳內。
    龍族長老正襟危坐，似乎在等待著葉晏的歸來。
    其中有幾位正是力主內戰，並與天庭、鳳族勾結的元凶。
    當葉晏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廳內瞬間安靜下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葉晏…你回來了。”
    大長老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威嚴，他沒有起身行禮隻是冷冷地盯著葉晏。
    “龍祖大人，百年不見，風采依舊啊。”三長老開口，語氣帶著嘲諷。
    葉晏沒有理會那話語中的刺，他目光掃過在場的長老們，最終定格在大長老身上。
    “大長老，我需要一個解釋。”葉晏聲音平靜，卻蘊含著即將爆發的怒火。
    “內戰、攻打魔域、與異族通婚…這些，都是你們的傑作？”
    “解釋？”
    二長老冷笑一聲，他是個脾氣暴躁的，直接拍案而起。
    “葉晏！你身為龍祖，百年不見蹤影！龍族生死存亡之際你又在哪裏？！”
    “你隻知道去下界授業布道，宣揚什麽狗屁的眾生平等！”
    “可你看看現在！龍域都快被天庭啃下一層皮了！”
    “族長之位能者居之！你拋棄我們，不顧一切地離開，現在又有什麽資格回來質問我們？！”
    “為了龍族發展，為了龍族一統萬界，我們做了任何能做的事情！”
    末位的七、八、九長老則隻是閉著眼，盤膝坐在角落，仿佛對外界一切漠不關心，隻顧著自己的修煉。
    五、六、七長老，則麵色複雜地看了葉晏一眼，低聲歎道“葉晏大人，您身份尊貴，我們自然不敢冒犯。”
    “隻是…龍族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是迫不得已啊。”
    這三名長老認同葉晏的身份，卻並未認同葉晏的理念。
    葉晏拳頭緊握，指甲深陷掌心。
    “迫不得已？！”
    葉晏周身氣壓驟降，怒火再也壓製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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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殺同族也是迫不得已？！”
    “聯合外族攻打魔域，導致族人傷亡慘重，也是迫不得已？！”
    “讓血脈不再純粹，強製他族與龍族血脈混雜，也是迫不得已？！”
    “你們所謂的‘發展’，就是將龍族的驕傲與尊嚴，踩在腳下，碾得粉碎嗎？！”
    大長老冷哼一聲，不為所動。
    “葉晏！你懂什麽！”
    “萬界之中，沒有哪個種族想要‘共和’，他們想的都是崛起，將其他種族踩在腳下！！”
    “而龍族想要成為頂端就必須清除內部的毒瘤！”
    “那些意誌不堅的，那些阻礙統一的，就該被淘汰！”
    “魔域，那是肥肉！天庭想吃，鳳族想吃，甚至是靈族都想啃下一塊肉來，我們為何不能吃？！”
    “至於血脈…”
    “弱肉強食，強者為尊！隻要能延續龍族血脈，隻要能讓龍族再次強大，犧牲一點點‘純粹’又如何？！”
    “你看看你，百年歸來，除了質問，你為龍族帶來了什麽？！”
    三長老補充道“你不過是仗著始祖這一層身份在這裏指手畫腳！你根本就不配坐上那個位置！”
    “你根本就不懂什麽是真正的強大！”
    長老們咄咄逼人，話語如刀，字字句句都紮在葉晏的心口。
    葉晏沉默，長老們說的是龍族的“未來”，是龍族的“強大”，是龍族的“統一萬界”。
    這未來是以無數生靈的死亡為代價！
    如此下去，龍族遲早會遭到反噬！
    葉晏隻覺得腦中嗡鳴作響，被壓製下去的心魔再次蠢蠢欲動，咆哮著要衝破牢籠。
    楚溪的聲音在靈魂深處回響。
    ‘殺了他們！’
    ‘他們理解不了你的理念，他們隻會阻礙你！’
    "隻要將這些頑固不化、自以為是的家夥全部除掉，就沒有人能反抗你了！"
    "你就能按照自己的意願，讓龍族走向你所設想的‘正途’！"
    霎時，葉晏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長老們的麵容在葉晏眼中開始扭曲，逐漸變成漩渦狀。
    此時，葉晏心中同時響起兩道聲音。
    一道聲音告訴自己，這樣不對，殺戮解決不了問題，隻會帶來更多的仇恨和痛苦。
    另一道聲音則是蠱惑著，認為魔神的理念是對的，殺戮才是最簡單、最徹底的解決辦法！
    葉晏緩緩抬起手，眸底情緒翻湧。
    要…殺嗎？
    自己真的能對族人下殺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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