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子叔，恭喜恭喜……”
    “嬸子，恭喜你們搬進了新房子，再生個大胖小子……”
    薑歲他們搬新家並沒有請村裏人喝酒，隻準備自家人一起吃個飯。
    畢竟是一種喜事，村裏不少孩子跑過來道喜，其實是想弄點吃的。
    上次他家上大梁都有瓜子、花生、糖果吃，還有大白麵饅頭，這次肯定也少不了。
    在他們心裏薑歲他們兩口子儼然是最大方的人了，這不一波一波孩子絡繹不絕往他們新房子這邊走。
    瓜子、花生，薑歲準備得很充分，就是想著萬一有過來湊熱鬧的人，總不能讓人空著手回去。
    於是不少孩子荷包鼓鼓地回了家，路上遇到過來的小夥伴還要炫耀一番。
    “走，打陀螺去！”
    虎頭很快又跟小夥伴們打成一片了，誰讓他兜裏還有糖果和餅幹呢，走起路來都神氣極了。
    可羨慕死其他小夥伴了，他們咋就沒有這麽大方的叔嬸呢？
    “毛頭，你小心點，別摔著了。”
    大丫在一旁看護著跟小夥伴們玩老鷹抓小雞的毛頭，他要是摔著了，估計娘又要罵她沒用了。
    二丫拿著一把瓜子走了過去，“大丫姐，你吃嗎？”
    “不……不用……”
    大丫搖了搖頭，眸光從毛頭身上移開。
    二丫拿著小人書在她身旁坐了下來，仰頭看著她突然道，“大丫姐，你想認字嗎？”
    “認字？”大丫愣了一下，她當然是想的。
    小時候看著跟自己同齡的孩子去上學，她心裏不知道有多羨慕。可現在她都這麽大了，好像已經沒必要了。
    她搖了搖頭，“還是算了吧？”
    “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啊！我娘教我認了不少字，我還會寫我的名字了。
    遲昭昭，昭昭日月的昭，不是招娣的招。”
    說著二丫隨手撿起一顆石子，在地上寫下了“遲昭昭”三個大字。
    在知道遲聿拿了戶口本準備分戶後，遲愛國也借去辦了分戶，還將二丫和三丫的名字都改了。
    二丫如今提起自己的名字可自豪了，娘說寓意她像太陽月亮一樣的耀眼，再也不是奶所希望的那樣招個弟弟了。
    她一出生奶就給她取了招娣這個名字，娘不同意，去掉了“娣”字，她叫遲招招。
    可她更喜歡現在這個“昭”字，不再帶著別人的期盼了，她就是她自己，最耀眼的那個。
    “遲、昭、昭。”
    看著地上的字，大丫一個一個的念了出來。
    其實她一個都不認識，隻是聽了二丫的話才知道她寫得是啥。
    “二丫，你會寫遲帶娣這個三個字嗎？”
    這是她的名字，可她從來都不知道該怎麽寫。
    “你這名字一點都不好聽。”
    二丫撇了撇嘴，有些不想寫。
    “沒事，名字就是個稱呼。大家都叫我大丫，可叫大丫的太多了，這個名字……”
    不等大丫說完，二丫氣呼呼道，“叫這個名字的也很多。”
    她討厭死這些名字了，為什麽大家都要生個兒子，女兒有什麽不好？
    “……”
    大丫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就生氣，嚇得縮了縮身子，不敢再說話了。
    “大丫姐，像奶和大伯娘這樣重男輕女的做法是不對的，偉人都提倡婦女半邊天了，我們應該站起來。”
    哪裏有壓迫，哪裏就該有反抗，二丫覺得她現在就像一個勇敢的小戰士，一點不比她爹差。
    大丫眼神有些空洞，“……可是大家都這樣……”
    不隻是他們家，在這鄉下幾乎沒有哪家不重男輕女，女娃娃從出生起就注定了是賠錢貨。
    偉人說的話那也不過是空口號，她都已經麻木……甚至是習慣了。
    “他們這樣，可我們不能再這樣了。”
    二丫猛地站起了身，“大丫姐，你跟著我學認字吧，書裏麵寫得東西你看了就會明白，我們女孩子不比男孩子差。”
    “我……我年紀太大了，學……學不了……”
    大丫習慣性搖頭，她覺得自己學不了這個，再過兩三年她就要嫁人了。
    二丫極力勸說，“活到老學到老，隻要你想學什麽時候都不晚。”
    “不……不用，我腦子笨……”
    大丫連連搖頭，還沒學她就已經打退堂鼓了，她自卑慣了，並不覺得自己能學好。
    怕二丫再勸，她連忙道，“俺也沒時間學……”
    每天家裏都有一堆活兒要幹，她真抽不出時間來，而且要是娘看到她偷偷學習，估計她還會挨揍。
    不少鄉下姑娘都跟她一樣過著這樣的日子，大丫如今都沒啥指望了。
    看到二丫眼底泛起的光芒，她低聲道：“聽說開了春，二嬸就要送你去上學了。二丫，你自己好好學，別因為我浪費時間了。”
    “……”
    二丫沉默了，蹲下身撿起地上的石頭，寫下了“遲帶娣”三個字。
    “大丫姐，這是你的名字。”
    “謝謝。”大丫感激地朝她笑了笑，撿起石頭一筆一劃在下麵寫了起來。
    “大丫，你他娘還有閑心在這兒玩，老娘不是讓你看著虎頭他們的嗎？
    人呢？作死的小賤蹄子，長兩眼睛全當擺設了，老娘真想一巴掌呼死你！”
    劉紅英的怒罵聲在她們身後響了起來，大丫扔下石頭趕緊站起身，低了頭。
    “木頭樁子一樣，還不趕緊去找。”
    劉紅英抬腿一腳踹了過去，大丫忍著痛，一瘸一拐地跑開了。
    二丫怒目圓瞪地看著劉紅英，“你不是女人嗎？”
    “我當然是了！”
    劉紅英瞪了回去，這死丫頭說得什麽廢話。
    二丫厭惡道：“你自己身為女人還重男輕女，壓迫大丫姐，實在是太可惡了。”
    “關你屁事，大丫是老娘生的，俺想對她咋樣她都得受著。
    小丫頭片子認識了幾個字，還管教起老娘來了，你以為你是誰啊？”
    劉紅英伸手就要像往常一樣去掐二丫，可這次不一樣了，遲愛國一拐杖打了過去。
    “大嫂想怎麽管教自家孩子都可以，不過二丫是我閨女，就不勞你費心了。”
    劉紅英疼得齜牙咧嘴，“差點忘了二弟你回來了，二丫你可得多管管，太沒大沒小了，不懂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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