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秋雨下鄉的地點是在黑省新縣底下的西田村，沈霆鈞查了一下，這地方距離他們這邊還挺近，開車過去，也就一個白天的時間。
    沈霆鈞還剩一周的假期，這時間完全夠他們走一個來回了，兩人當即便準備出發了。
    出發之前，家裏的事情都先安排妥當了，他們家沒有家禽，不過卻養了一隻貓，蘇雨清隻能將美女暫時交給隔壁的洪嫂子幫忙養著。
    “這是美女的口糧。”蘇雨清將給美女準備好的口糧放下，“它不挑食的，什麽都吃，不過如果有魚它會更喜歡……這魚是之前買的小魚，已經凍死了，所以吃之前得徹底解凍，不然美女吃了可能會拉肚子。”
    她說得細致，洪嫂子聽了心中不免有些咋舌，沒想到蘇雨清他們養個貓，連吃的都得專門給它弄，不僅還要拿肉給它吃，還要給它蒸魚吃，養個孩子也就這樣了。
    不過洪嫂子不是那種愛多嘴多管的，雖說覺得蘇雨清他們對貓太疼惜了些，但是蘇雨清給貓帶了口糧，那她怎麽說的，自己就怎麽弄就是了。
    “行，我知道了。”洪嫂子隻道。
    蘇雨清輕輕摸了摸美女的頭，又指著拿過來的其他的東西，道：“嫂子，這都是我們家剩下的菜，我們這一去也不知道要去幾天，這些菜也不好放著……嫂子你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吃的，就做了吃了吧。”
    她抿唇笑了下，道：“要是沒喜歡的，丟了也可以。”
    洪嫂子喲了一聲，她還沒看蘇雨清們給的是什麽了，聽蘇雨清這麽說，就直接道：“吃的哪能就這麽丟了啊？浪費糧食，我看都能吃了！”
    蘇雨清：“那就好。”
    兩人確定將事情都安排好了，在上午便驅車離開部隊了，新縣那邊交通不方便，沈霆鈞便跟部隊借了車，打算直接開車過去。
    作為即將走馬上任的團長，他是有用車的權利的，他們現在出發，晚上七點左右應該就能到新縣。
    洪嫂子目送他們離開，等看不見他們的車子影了，這才和丈夫回去，等回到家，蘇雨清他們拿來的那堆東西還隨意的放在客廳裏。
    美女也不見身影，也不知道是鑽到了那個旮旯去，洪嫂子也沒著急去找，她雖然沒養過貓，但是就算是人，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也要有個適應環境的過程，更何況是貓呢？反正等它熟悉環境了，渴了餓了，自然就會出來了。
    “之前倒是看不出來，霆鈞那小子，竟然還有這副柔情。”許多才倒是和她這麽說，拎著蘇雨清他們送來的那隻雞：“他們家養貓也養得太細致了吧，這一整隻雞，竟然都是拿來給貓吃的？我們人都沒吃這麽好了，他們總不能把貓當孩子養了吧？”
    洪嫂子打了他的手一巴掌，將雞和那盆凍緊的魚收到一邊——這可是這貓一周的口糧。
    “他們兩沒有孩子，家裏有個小東西，自然會疼一些。”洪嫂子說，“人家拿雞喂貓，那是霆鈞有本事……別人家吃肉難，那是他們家男人沒本事！”
    許多才：……總覺得這話是在點自己了。
    “誒喲。”洪嫂子突然驚呼一聲。
    許多才回過神，大步走過去：“怎麽了？”
    洪嫂子看著地上的東西，歎道：“……清清他們兩口子未免也太客氣了些吧。”
    她原以為蘇雨清說的，剩菜，真的就是他們家吃剩的“剩菜”，可是她現在翻看了才發現，裏邊除了剩菜，竟是還有新鮮的一大塊肉，可以夠他們家吃幾頓了。
    洪嫂子歎了口氣，唉，他們一家真的是受蘇雨清他們兩口子照顧良多啊。
    另一邊，蘇雨清他們的車子也開上大路了。
    考慮到要在路上一天，蘇雨清一大早起來便做了不少方便在路上吃的東西，隻是大冷天，能做的東西不太多，很多東西做出來冷了就不好入口了，尤其是沾了葷油的，冷了那油凝固起來，味道就不好了。
    最後思來想去，蘇雨清便隻簡單做了些冷了也能入口的東西，譬如米糕，饅頭……再用家裏的肉熬了點肉醬，到時候吃饅頭，可以將肉醬夾在裏邊吃，這樣味道也不會太寡淡。
    路上的時間很枯燥，蘇雨清坐在副駕駛，晃著晃著，人就睡著了。
    她也覺得自己很厲害，現在的路，那可是坑坑窪窪，車開在上邊那叫一個顛簸，可是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裏，她竟然還睡著了。
    兩人這一路，隻有餓了停下來吃了點東西，其餘時間一直都在車上，就這樣，他們也才在下午六點多到達新縣。
    冬天天短，他們到達新縣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下去了，路上已經看不到什麽人了，隻有幾棵昏黃昏暗的路燈佇立在街上。
    沈霆鈞將車子開在招待所旁邊，拿著部隊開的介紹信，還有他和蘇雨清的結婚證，在招待所開了一間房。
    招待所的工作人員看完介紹信，看著沈霆鈞的眼神立刻就變了，忙帶著他們去房間。
    “……這是我們招待所最好的房間了，靠裏邊，又清靜，你們從這邊走到盡頭，那是開水房，你們可以在那裏接開水，也能在那裏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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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人員將鑰匙給蘇雨清他們，便直接離開了。
    沈霆鈞拿著鑰匙將房門打開，裏邊隻有一張床一張桌子，條件看起來一般，但是勝在幹淨。
    蘇雨清走到床上坐下，伸手捶了捶有些酸軟的腿——坐了一天車，竟感覺比做了一天工作還要累人，讓人隻想躺下，一動不動。
    沈霆鈞拿起他們帶來的盆去開水房接了熱水，兩人隨意洗漱了一下，便直接睡了。
    第二天，蘇雨清醒來的時候，隻覺得全身都很酸。
    她醒來的時候，沈霆鈞已經起了，床上隻有她一個人，這邊的招待所沒有炕，冷得要死，她才醒沒多久，便覺得被窩裏開始冷了，索性穿衣服起床了。
    她拿起毛巾牙刷還有洗臉盆，去開水房洗漱，等洗完回來，沈霆鈞已經回來了，桌上放著早餐，看起來他早上起來，是去買早餐去了。
    見她洗漱回來，沈霆鈞起身接過她手上的盆，說道：“我買了豆花油條，還有包子，我們吃完早飯就去西田村。”
    蘇雨清：“你知道西田村在哪裏嗎？”
    沈霆鈞點頭：“我買早餐的時候，問了國營飯店的工作人員，說是往南邊出城……”
    他已經打聽清楚了，蘇雨清就說好，等吃過飯，兩千便開車從南邊出城。
    不過他們隻知道西田村往南邊走，但是具體在哪裏卻不知道，不過他們運氣好，在路上遇到一個老大爺，老大爺恰好就是西田村的人。
    他們把老大爺捎上，順便讓他老人家幫他們帶路。
    新縣是個小地方，老爺子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裏，別說汽車了，就連自行車他老人家都沒見過幾輛，可是現在，他竟然也能坐上汽車呢？
    老爺子坐在車上摸摸這裏，又摸摸那裏，蒼老的麵孔看起來好像突然年輕了好幾歲。
    “……這就是汽車啊，這東西四個輪子，果然跑得快啊！”
    “對了，你們去西田村做什麽啊？”老大爺說話口音很重，他打量著蘇雨清二人：“我看你們眼生得很，不是我們本地人吧？是來找人的嗎？”
    蘇雨清笑著和他寒暄，說道：“我們是來走親戚的，我家姐姐之前下鄉在你們這裏做了知青，後來又嫁給了你們村裏的人……這次過年，趁著我男人有假期，我們就過來看看她。”
    老大爺聽完有些激動，又有些好奇，追問：“你姐姐叫什麽名字啊？又是嫁給哪家的？說不定我還認識她了。”
    蘇雨清搖頭：“我不知道我姐姐嫁給誰的，她沒說，不過我姐姐叫趙秋雨，是下鄉來的知青，大爺您認識她嗎？”
    “……”老大爺突然就不說話了，臉上表情也有點慌。
    蘇雨清見狀，心中一沉，和沈霆鈞對視了一眼。
    此時，西田村中的徐家，一個五官秀麗，臉頰卻極為消瘦的年輕女人正表情木然的在廚房收拾著一家人的碗筷。
    仔細看去，這女人的五官和趙春鬧有幾分相似，隻是趙春鬧更加年輕鮮活，而她，雖說年紀不大，可是眼裏卻全是麻木，隻有死氣沉沉。
    就這麽一點區別，便讓她看起來比趙春鬧大了十歲不止，可是實際上，作為趙春鬧的姐姐，她隻比趙春鬧大兩歲而已。
    此時，廚房外傳來徐家老六的聲音：“……你不幫三嫂洗碗嗎？今天不是該你收拾？”
    徐老六話說完，就聽見另一道聲音響起：“哎呀，我不想收拾嘛，反正三嫂勤快，就讓她一起做了就是！”說話的正是徐老六的老婆。
    “你就知道偷懶，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三嫂……”
    “切，她自家男人都不疼她，我幹什麽要疼她？”
    徐老六夫妻兩嘻嘻笑著，言語間全是對口中那位“三嫂”的不以為意，甚至語氣還帶著幾分不屑。
    趙秋雨聽著他們的話，臉上的表情很是麻木，她早就已經習慣了自己是徐家的最底層，家裏所有人都把該他們做的活計交給她。
    徐家是個大家庭，家裏除了頂頭的父母，底下有七個孩子，其中除了嫁出去的兩個女兒，剩下五個全是兒子，兒子又娶妻生子。
    到現在，徐家已經是一個有著十幾口人的大家族了，每日光是碗筷都是一大摞，都是趙秋雨洗的。
    等她剛將碗筷洗幹淨，就聽外邊傳來一聲怒吼：“你們誰把我紅糖罐子裏的紅糖吃完了？”
    外邊聲音吵鬧，家裏的人都被驚動了，大家都為自己分辯著，表示這事不是他們做的，直到有人道：“是三嫂！我看見了，是三嫂拿的……”
    聽到這話，趙秋雨謔的一下抬起頭來，表情驚恐的看向廚房門口。
    下一秒，一道幹瘦的身影衝進廚房，進來就直奔趙秋雨而去，伸手一巴掌就狠狠的打在趙秋雨臉上。
    “你這不要臉的小娼婦，竟然敢偷我罐子裏的紅糖！這紅糖可是我要給你們二姐送去的，你二姐剛生孩子，正是需要紅糖下奶的時候，這紅糖你也好意思偷？”
    有人涼涼的道：“娘，你之前不是說你有一塊錢不在了嗎，說不定就是三嫂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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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秋雨下意識的道：“不，不是我……”
    可是沒人聽她的話，有人說是她偷的，大家就認定了是她偷的，根本不給她辯解的機會。
    “老三，你看看你娶的婆娘！”徐老太的怒火轉向趙秋雨的男人，也就是徐老三，怒罵道：“當初我就叫你不要娶這個女人，城裏來的女人，能是什麽好東西？和村裏的男人勾勾搭搭的，現在還偷起家裏的東西來了！”
    趙秋雨朝門口看去，就看見徐老三沒事人似的站在廚房門口，好像被打的人不是她老婆，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
    此時聽到徐老太這麽說，他更是主動站出來，上來對趙秋雨就是拳打腳踢，一邊打他一邊衝徐老太道：“娘，你放心，這女人敢惹你生氣，看我不打死她！”
    拳腳像是天上下來的雨砸落在趙秋雨的身上，她躺在地上，習慣性的抱著自己的頭，將自己蜷縮成一個球。
    透過抱起的手臂間隙，她看見了徐家人千般模樣的麵孔，徐老三越打越興奮的表情，徐老太滿臉解氣，其他人在徐老太身後，站在廚房門口，或是漠不關心，或是譏誚嘲諷，亦或是一副看熱鬧的模樣。
    隻是，不管他們是哪種反應，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話，也沒人願意救她。
    趙秋雨表情木然，她心裏不由想道：早知道會這樣，當初掉進河裏，還不如就這麽溺死了，也好過嫁進徐家，被人這麽欺淩。
    自己現在不死，或許之後也遲早會被徐老三給打死的……所以，倒不如……
    就在趙秋雨心中生出某種念頭之時，徐家的大門突然被人敲響了。
    “……徐老頭，徐老頭！劉大芬，劉大芬！你們在家嗎？”
    徐老太，也就是來人口中稱呼的劉大芬，她快步走到門口去開門，不過隻開了一條門縫，她看著來人，有些不耐煩的問：“李荷花，你有什麽事嗎？”
    李荷花向來和徐老太不對付，要是放在往常，徐老太這個態度，她早就和徐老太懟起來了，可是現在，她卻沒有露出一點不高興，而是拍著大腿熱情的道：
    “哎呦，劉大芬，你還在這裏了，你們家來客人了！還是開小汽車的客人了！”
    徐老太驚訝：“開小汽車的客人？”
    李荷花說：“可不是！我聽村長說，那小汽車還是部隊上的車了……劉大芬，你們家有這麽一門親戚，以前怎麽不說啊？誒呦，你們家這是要發了啊！”
    徐老太不知道自己有哪個親戚是開小汽車的，但是這影響不了她聽到這話之時，心頭一熱。
    徐家其他人也湊了過來，各個臉上的表情都十分的激動。
    “徐老六，你家竟然有這麽厲害的親戚？”徐老六的妻子激動的問。
    徐老六茫然：“……是，是吧？”
    徐老頭倒是問：“李嬸，那人有沒有說，是我家哪邊的親戚啊？”
    李荷花哦了一聲，道：“他們說是你家媳婦那邊的親戚，就你家那個知青媳婦啊！誒啊，還是劉大芬你眼光好，竟然選中了這麽一個厲害媳婦！”
    隻是聽到這話的徐家人，臉上非但沒有露出高興的表情，反倒是臉上原本喜氣洋洋的表情瞬間僵硬了。
    此時他們所有人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誰，你說那是誰的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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