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來，蘇雨清就發現暖氣片上的棉衣已經半幹了，至於晾曬在屋裏的其他衣服，薄一點的，已經全幹了，至於厚實一點的，也是半幹未幹。
    蘇雨清眼神亮閃閃的看向旁邊的沈霆鈞：用暖氣片晾衣服，這事還真的可行誒？
    沈霆鈞笑了下，道：“有暖氣後，往後大家也不用擔心洗幹淨的衣服很久晾不幹了。”
    蘇雨清嗯嗯嗯的點頭。
    今天比起昨天，暖氣的溫度似乎已經平穩了，溫度比起昨日又要高一些了，人在室內，再不用穿得特別臃腫，隻著一件單衣就可以了。
    放在以前，這種事情哪裏有人敢想？
    毫無疑問，整個部隊都為暖氣而轟動了，連續好一段時間，部隊的人們問候的話除了你吃了嗎，就是“這個暖氣……”，暖氣一舉成為了部隊上下最愛議論的話題。
    沈霆鈞去辦公室的時候，直接被聶、文兩個團長，還有幾個政委給團團圍住了。
    “老沈你難道是知道這個暖氣這麽好用，所以當時才會一力建議要修這個暖氣的嗎？”聶團長開口就道，臉上喜氣洋洋，滿臉紅光的。
    他對這暖氣簡直是讚不絕口，說道：“你們是不知道，我老娘年輕時候傷了腿，一到冬天那腿就疼，說是冷氣一直往骨頭縫裏鑽，一到晚上，那是睡也睡不好。”
    聶團長是個大孝子，當初全國饑荒，要不是他老娘從口裏省下那半點糧食，他早就已經餓死了，不過也是在那時候，他老娘的腿受了傷，雖然沒跛，但是一到下雨天或者是冬天，卻很難熬，常被這舊傷折磨得苦不堪言。
    冬天，是聶團長老娘最難過的日子，天冷了，那傷口就一抽抽的疼，裏邊似乎泛著冷意，經常整宿睡不著覺。
    可是昨晚，聶團長老娘卻是難得的睡了，在入冬之後的第一個好覺，一夜無夢。
    聶團長高興的說：“這暖氣可真是太好用了，這一晚上，我娘那腿就沒疼過，竟然一夜安穩到了大天明……這種事，我之前哪敢想啊。”
    之前怕冷到他老娘受傷的那隻腿，除非必要，他老娘都是在炕上待著的，無他，炕上暖和啊。
    可是昨天，他老娘隨意在屋裏亂竄，那腿傷，都沒有再犯……一想到這，聶團長對暖氣這東西，那真的是喜歡的得不行啊，完全忘記了他堅決反對在部隊鋪設暖氣的事情。
    聶團長：什麽，反對在部隊鋪設暖氣？哈，那是以前的聶團長，和現在的我有什麽關係？
    聶團長這樣，而其他人的表現，和他也差不多，雖說他們家裏不像聶團長家裏有個腿受不得寒的老娘，但是暖氣這東西好不好，他們昨天可是親自體會到了的啊。
    這東西，誰能昧著良心說他不好？
    “……昨天晚上睡覺，我沒有燒炕，屋裏都暖和極了，我睡覺把手伸在外邊，都不怕凍壞了。你們說，這一個冬天下來，大家這家裏能省多少柴火啊？”
    “不僅呢，這一晚上睡覺也睡得舒坦了，再也不用擔心起夜被凍得一個哆嗦了。”
    “多虧了沈團長啊……之前沈團長這東西弄好後，冬天屋裏比春天還暖和，我當時還不信，還覺得沈團長是在吹大牛，現在看來啊，是我目光短淺了啊。”
    暖氣這東西在最開始說要鋪設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是持反對意見的。
    主要原因嘛，在國內，還沒有哪個地方有安裝暖氣，對於大家來說，這是個新奇的東西，誰也不知道它到底有用沒用，要是東西鋪設好了，其實根本沒什麽用，那不是白費工夫？
    再則嘛，現在大家有炕，過冬待在炕上也是不錯的，沒必要改變現狀。
    所以，當時部隊上下，基本都是持反對意見的，唯獨沈霆鈞。
    在上邊說要以他們部隊為試點，嚐試鋪設暖氣之時，在大家都持中立或者反對意見的時候，他強烈讚同，並且以一己之力竭力促進了此事。
    感謝沈霆鈞之前的浩浩軍功，也感謝他認識的人多，這事在他的促動之下，還真的就落實了，他們部隊在入冬之前，成功將部隊上下的每家每戶都安裝好了暖氣。
    當時聶團長他們表示不理解，而現在的他們……理解，他們可太理解了。
    早知道暖氣真的是這樣好的東西，當時不用沈霆鈞促成，他們自己都積極表示願意，隻恨當時的他們不知道暖氣的好，好在沈霆鈞一直堅持，才有了他們昨天感受到的溫暖啊。
    不過他們也覺得奇怪，當初沈霆鈞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就好像他事先就知道這暖氣到底是什麽樣的東西，所以才會在大家都反對的時候，仍然堅持促成這件事。
    總不能是他沈霆鈞還能未卜先知吧？
    大家的疑問，沈霆鈞心裏清楚，不過他總不能說，自己的確是知道這暖氣有多舒服，才會堅持鋪設暖氣的，他隻能道：
    “我隻是覺得，跟著組織的方向走肯定沒有錯。”
    聽到這話的大家：！！
    他們看著沈霆鈞的眼神頓時就變了：沈團長這人，竟然這麽有覺悟？
    “而且，”沈霆鈞繼續開口，“這東西安裝好後，如果沒用，也不過是損失一些人力物力，但是如果有用，那對於整個黑省的人來說，都是一個好消息，我覺得這個險，可以冒。”
    眾人聽著，不由讚同點頭——事實證明，沈霆鈞的決策是無比正確的。
    這個暖氣，是真的有用。
    …
    聶團長他們都如此驚歎，部隊的其他人，就更是為這暖氣而感到高興和興奮了。
    這段時間，大家由於天冷而消減下去的串門熱情，那是又再次高漲起來了，拿著鞋子衣服，開始去找玩得好的人聊天去了，至於聊得話題，那自然就是當下部隊最火熱的暖氣了。
    “這暖氣啊，你們還真別說，真的太舒服了，我家小孩愛光腳，之前因為這件事著涼了好幾次，現在好了，有了這個暖氣，就可以隨便他光著腳在地上亂跑亂跳了，也不怕他著涼……”
    “之前領導們說這暖氣開了，比春天還暖和，我還不信了，沒想到竟然還真的這樣，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做到的。”
    “反正啊，現在這日子是真的舒坦了，我做鞋子，也不用做一會兒，就往手裏哈氣，怕手被凍得動都動不了。”
    “嘿，其實你們沒發現嗎，開了暖氣後，洗幹淨的衣服晾在家裏，也不用擔心它半天幹不了了，尤其是那個暖氣片，用來烤鞋子可太方便了，一天過去，那鞋子就幹了。”
    “……我都沒想到這一點，回家我就試試去，我家孩子糟蹋了好幾身衣裳都沒洗了。”
    嫂子們一邊做著手上的活計，一邊聊著暖氣，臉上的表情極為舒坦。
    哪一年的冬天，能像今年這樣舒坦啊？這日子，可真是越過越好了啊。
    暖氣的存在，讓部隊的這個冬天過得是喜氣洋洋的，在許多事情上，也方便了許多。
    一轉眼，蘇雨清的肚子就有六個月大了，距離生產還有三個月，她的肚子也越發顯懷了，圓鼓鼓的一團，看起來像是一個小小的西瓜這是蘇雨清自己形容的）。
    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十分乖巧，從蘇雨清懷上開始，就沒怎麽鬧騰過。
    別的女同誌，懷了孩子後，大部分吃啥啥吐，但是蘇雨清卻是吃嘛嘛香，胃口還越發大了，她最開始一頓飯隻能吃兩碗飯，後來在沈霆鈞的努力下，飯量從兩碗變成了兩碗半，一頓從可以吃十五個餃子，增長到了吃二十個餃子。
    以後世的人的眼光來看，蘇雨清原本的飯量就已經不小了，但是，這個時代的人，如果敞開了肚皮吃，每個人的飯量都不小，無他，現在的人缺油水。
    在不缺油水的情況下，一個人隻稍微吃點飯菜就能提供足夠的能量，但是在這六十年代卻不同，人們因為肚子裏缺油水，對於糧食的需求就更大了，很多時候，一頓飯囫圇吃下肚子裏，卻仍然感覺肚子裏很空，而且很快就餓了。
    所以現在的人，個個都是大飯量，蘇雨清之前兩碗的飯量，放在現在，並不算大。
    而在蘇雨清懷孕後，隨著肚子裏的孩子月份越來越大，她的飯量也越來越大，到肚子裏孩子六個月的時候，她一頓已經能吃五碗飯了，這還是正餐，其他時間，她還常常感到饞嘴，找點其他的東西吃。
    譬如，烤栗子、烤土豆，或者烤紅薯吃。
    但是詭異的是，她吃這麽多，除了肚子越來越大之外，她身上卻沒長多少肉。
    雖說比起最開始，她是胖了一點，但是比起她吃下去的東西，她身上長的那點肉，就少了點，隻是手身上變得稍微肉呼呼的，這顯得就有些不正常了，因而沈霆鈞有些擔心，還特意找了個時間，拉著蘇雨清去醫務室找大夫把了把脈，做了個檢查。
    至於最後的檢查結果嘛……
    “…她吃的這麽多東西，可能是都被她肚子裏的孩子吸收了吧，”檢查半天之後，大夫得出了這個結論，“我瞧這孩子脈搏強勁，看起來，應該是個身體極為強壯的孩子，壯的跟頭小牛犢似的。”
    大夫表示，他行醫多年，檢查過的孕婦無數，但是脈搏像蘇雨清肚子裏這個孩子這樣強勁的，這卻是第一次。
    怕蘇雨清他們不理解自己的話，大夫更簡單易懂的說道：“換句話說，就是蘇同誌吃的所有東西，大部分都是被她肚子裏的孩子吸收了，你們也可以這樣認為，飯量大的其實不是孕婦，而是她肚子裏的孩子。”
    蘇雨清夫妻二人：？
    醫生也覺得驚奇了。
    照蘇雨清這個吃法，她的身體既然沒變胖，那她肚子裏的孩子肯定會長得很大，但是奇怪的是，她的肚子也不大，肚子裏的孩子生長得健康又正常，她是正常的六個月的孕婦的體型。
    所以……她吃的這麽多東西，到底是被孩子消化到哪裏去了？
    大夫：奇了怪了啊。
    而在檢查完，在得出孕婦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甚至比一般人還要健康的結論後，二人恍恍惚惚的從醫務室出來。
    在走出醫療室幾米遠後，蘇雨清停下腳步，轉頭看向身邊的人，有些困惑的問道：“沈霆鈞，大夫那話的意思，難道是在說，我們的孩子，是個飯桶？”
    而且還是個在母親肚子裏孩子，就已經顯露出巨大飯量的飯桶？
    沈霆鈞：……很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但是按照大夫的說法，好像，就是這樣。
    “……”
    夫妻二人站在那裏，你看我我看你的，表情都有些傻。
    “呼，”終於，蘇雨清吐出了口氣，她輕輕摸了摸圓溜溜的肚子，眉眼柔和，輕聲道：“好吧，飯桶就飯桶吧，隻要孩子健康就好……對吧？”
    最後一句話，她是仰頭問沈霆鈞的。
    而沈霆鈞呢，他沒任何猶豫的點了點頭，道：“當然，隻要是我們的孩子，就算是個飯桶，那也肯定是個可愛的飯桶。”
    他這句話，充滿了純粹的個人感情，毫無客觀之處。
    蘇雨清聽著，忍不住笑了，突然，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她臉上眼睛微微瞪大，驚訝的看著沈霆鈞，說道：“孩子她踢我了……”
    沈霆鈞眉眼一動，下意識的伸手覆在蘇雨清的腹部上。
    就在此時，蘇雨清肚子裏的孩子又輕輕的踢了一腳，一腳踢在蘇雨清的肚皮上，也恰好踢在沈霆鈞覆在蘇雨清腹部的手心上。
    它踢得很輕，所以蘇雨清並沒有覺得很疼，而且比起疼痛，她感覺到的，是孩子活動的喜悅。
    “你感覺到了嗎？”蘇雨清驚喜的看向身邊的人，“孩子在踢我。”
    沈霆鈞的眉眼也柔和了下去，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嗯，”他輕輕的嗯了一聲，“我感覺到了……”
    他感覺到了撞在手心裏的微弱力度，小小的，就像是在跟他打招呼。
    其實從蘇雨清的肚子開始出現胎動後，時不時的，她肚子裏的小家夥會跟他們這對做父母的打招呼，就像現在這樣，這孩子乖，就算是踢一腳，力度也是輕輕的，很少會給蘇雨清帶來負擔。
    沈霆鈞到現在都還清楚的記得，自己第一次感覺到孩子胎動的場景。
    那一刻，他完全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既狂喜，又激動……到最後，這種種情緒全都化為了濃濃的愛意，是對孩子的，也是對蘇雨清的。
    這是他的妻子，妻子肚子裏的那是他的孩子，他們是他在這世界上唯一的牽絆和家人。
    隻要一想到這，沈霆鈞的心情就很平靜，就像是在這個世界終於有了歸屬感，那是一種很踏實的，很真切的感覺，他無比真切的感覺到，自己是真的活在這個世上的。
    當然，他也會永遠保護自己的妻子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