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嚴黎，洛蘇獨自乘坐電梯，回到家中。
    一天又結束了，他在北美的時候可從來不會覺得一天有這麽短暫。
    打開公寓門，蘇蘇一如既往地在客廳等待著他，身體的疲勞不禁削弱幾分。
    “洛蘇，發生什麽了？”
    女孩大大咧咧的表演還未開始，便率先敗下陣來，她的目光從喜悅切換成擔憂，小步跑到洛蘇的身前。
    “沒事。”洛蘇像往常一樣，把手搭在女孩的頭頂“不用擔心我，今天我還要把餘安寧的研究時間補上。”
    “都那麽晚了，明天再補也不遲。”女孩勸說著“我看得出來，你今天很累。”
    “餘女士幫了我那麽多，我怎麽能這麽輕易地違背承諾，反正時間也不久，等她研究結束，我們繼續一起追番。”
    見勸不動洛蘇，蘇蘇便貼心地為洛蘇推開書房的門，打開燈。
    隨著蘇蘇將門關閉，餘安寧出現在書房中。
    “抱歉，讓你久等了。”洛蘇搬來一把椅子，坐了上去“總是讓你幫我，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多說，我幫你是應該的，不用再愧疚於讓我幫你開槍殺人，我本就是死人，早已對這些無感。”餘安寧抱著腿坐在洛蘇的對麵“另外我和楊安聯係上了，謝謝你，我很開心。”
    “楊安大哥還來醫院探望過我，我也得謝謝他。”
    洛蘇和餘安寧各謝各的。
    “不再打擾你了，你趕快開始研究吧。”
    然而餘安寧卻搖搖頭，她的雙腿放回地麵，看向洛蘇“我發現了一些東西，我認為有必要告訴你。”
    洛蘇見此，也從椅子上坐正，用問詢的目光看向餘安寧。
    “在深入那片時間失序區域後，我理解了許多，最重要的是，我感受到了失序現象是如何存在於宏觀世界中。”
    “我之前一直在觀測宇宙，從地球上觀測宇宙，但我時而感受到極強的違和感。”
    “我一直以為我視野裏混亂不堪的宇宙是由於我的弱觀測導致，認為整個宇宙都發生了失序現象......”
    “但是當我親自進入北美的那片時間失序區域後，我對於籠罩在宇宙中的失序現象有了新的認識。”
    餘安寧那雙總是難以看出情緒的眸子中此刻卻流露出迷茫“我.....觀測不到宇宙了，洛蘇。”
    “人類也無法再觀測到宇宙了。”
    “因為對於人類而言，宇宙已經不存在了，我們無法再觸及到那片星空。”
    “這是....”洛蘇失神地開口，卻不知說什麽，他心中已有所想。
    “地球已經被失序現象完全籠罩，讓我難以觀測到宇宙的正是那道邊界，在那道邊界之外，超出人類觀測之外，對於人類而言都是不存在的。”
    “我不知道有多大的範圍被籠罩在內，但地球及近地空間已經脫離了原有的宇宙係統，我們進入了一個新的係統......”
    餘安寧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她一字一頓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一個新的宇宙，那道邊界在概念上不就和宇宙的邊界一模一樣嗎。”
    “隻不過這個宇宙的大小隻有可憐的地球以及其周邊有限的空間。”
    麵對著餘安寧，洛蘇回想起曾經自己和蘇蘇關於時間線原理的對話。
    那時的他急切地向蘇蘇發問。
    【記住我強調的一個詞“觀測”........如果你觀測不到，宇宙的任何變化都無所謂。】
    宇宙早已不存在了，人類的未來與過去都夾雜在這個小小的新係統中。
    “所以你之前才會覺得整個宇宙都陷入了失序，原來是因為地球早就被籠罩在失序現象下了。”洛蘇咀嚼著這個答案，有些驚訝，但回想過來，似乎也並不奇怪。
    末日早就悄無聲息地降臨在每一個人身上。
    “觀測被分為強觀測與弱觀測，這是否正是針對觀測的一種失序現象，導致觀測的效果也被賦予了多種可能性。”
    一切開始自洽，而未來卻越發絕望。
    “但是我還能看見那些恒星散發的光。”洛蘇的目光從書房中探出，看向夜空之中，公寓所處的地段沒有光汙染，夜空中透著微弱的星光。
    “它們隻是殘留下來的像，要不了多久，人類的設備應該就能觀測到我眼中的景象，星光變得閃爍不定，恒星的光譜會在可見光、x射線、微波之間隨機跳躍。”
    “哈勃定律會失效，宇宙會變成一個充滿量子噪聲、拓撲缺陷與因果悖論的‘弗蘭肯斯坦怪物’。”
    “這不是因為宇宙改變了，而是因為作為觀測者的我們改變了。”
    洛蘇注視星空的眸子下，餘安寧站在他視野的下方，與他一同將目光投向天外。
    “你是有什麽打算嗎？”相處許久，洛蘇在某些方麵已經對餘安寧有了了解。
    “洛蘇，我能感覺到，我馬上就要消失了，也許不到一年後，也許更短。”
    “世界在走向無序，我的弱觀測強度在增強，要不了多久，我們之間脆弱的平衡就會被打破。”
    “我想用最後一段時間做些有意義的事情，去尋找答案，如何為這個世界做出貢獻，如何再為楊安留下些什麽。”
    “你打算做些什麽。”洛蘇看著這位年輕女士，他的呼吸沉重，嘴唇抿在一起。
    “我不知道，洛蘇。”餘安寧眼中的迷茫並未消散“但我能感覺到，我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能做。”
    “有我能幫忙的嗎？”
    餘安寧輕輕點頭“現在不要告訴楊安，等事情結束之後，我想再見他一麵。”
    “然後，對於老師，請讓我知道真相吧，她是位值得尊敬的老師，我想知道她做這一切的原因。”
    “我會去做的，關於林榮珺女士，應該很快就會有答案了。”洛蘇鄭重地承諾道“楊安那邊，我不會多嘴。”
    “多謝了。”餘安寧把頭埋入膝蓋，安靜地看向窗外的星空。
    即便那星空早已不存在。
    但此刻依舊散發著清冷迷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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