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逐漸暗沉，冼竹苑內掌起燈火。
    一隊掌燈婢子剛走到院中央，迎麵便衝過來一個風風火火的身影，婢女們一片驚呼，卻見那身影騰空而起，翻轉兩下，從她們頭頂掠過。
    虛驚一場。
    “抱歉抱歉，各位海涵！”
    戍蘭一身俠氣拱手致歉，與她那身湖蘭交領襖裙的下人服飾極不相稱。
    這廂餘轄聽到動靜跑了過來，看見幾人亂作一團，便問：“發生了何事？”
    戍蘭手掌一推，“無事無事！餘管事不必驚慌！”
    餘轄這才看見人群之後的戍蘭，無奈歎氣，這位俠女咋咋呼呼，隻來了一日便攪得人頭疼不已。
    “你們先下去吧。”餘轄招呼掌燈婢女們退下，又看向戍蘭：
    “戍蘭姑娘，我知道你以前行走江湖不拘小節，可這裏畢竟是王府，你又是王妃的貼身侍女，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王妃，戍蘭姑娘，餘某懇請姑娘收斂心性，萬事多為王妃考慮。”
    “我就是在為咱們王妃考慮呀！”戍蘭突然神神秘秘靠近餘轄，“王爺沒回府，你知道他去哪裏了嗎？”
    “不知道，我們身為下人，不得隨意打探殿下行蹤。”
    “哎呀！你笨呀！”
    戍蘭一巴掌拍在餘轄頭上，把餘轄都拍懵了，戍蘭卻自顧自道：
    “我是殿下暗衛，人脈廣著咧，這點小事還能打探不出來？”
    餘轄爭辯：“我的意思是，我們不能打探殿下行蹤！”
    “不打探怎麽向王妃報備？若是王妃問起來，你怎麽答？難道你說：對不起王妃，我不知道，王爺去哪沒跟我說？！”
    好像……也有點道理！
    “那你打探出來了？這是去向王妃稟告？”
    “打探出來了！”戍蘭突然變得憤憤不平起來。
    “額……怎麽了？殿下去哪了？”
    戍蘭看了餘轄一眼，突然有些嫌棄他呆頭呆腦。
    “以後我叫你呆頭吧。”
    “……”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戍蘭卻無視餘轄的懵圈，一溜煙入了上房。
    寢殿內，言蘿月正在寬大的書案前書寫著什麽，她身邊站著一個長相清秀身著淡紅襖裙的女子，正沉穩靜默地為其研墨。
    此女正是晏安從霍純那裏要來侍奉言蘿月的婢女，名為紫蘇。
    戍蘭進門，先是看了紫蘇一眼，學著王府的婢女行禮過後，才道：
    “王妃，王爺今晚……”
    “叫殿下。”紫蘇的聲音不大不小，涼涼地穿透戍蘭的耳膜。
    戍蘭隻覺得頭皮發麻，重新說道：“王妃，殿下他今晚不在府上用膳，他還沒回來。”
    言蘿月觀察了這二人神色，忍著笑說道：“知道了，去傳膳吧。”
    紫蘇是霍家的家生子，自幼在規矩堆裏長大，見多識廣，守禮知進退，說是小戶家的小姐也不為過；而且她年齡雖小，心智卻比同齡高出許多，凡事講道理，能將你說的心服口服。
    一身俠氣的戍蘭，就是這樣被她折服的。
    如今戍蘭見到她，就像學生見到夫子，緊張而又小心翼翼，生怕哪裏出錯。
    戍蘭沒急著去傳膳，而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頻頻看向紫蘇。
    “你有什麽話就直說，為何吞吞吐吐的？是王妃不讓你說話，還是我不讓你說話？”
    戍蘭忍不住從鼻子哼出一聲，不服氣道：“那我可就直說了！”
    “王妃，王爺他……殿下他沒有回府，您知道他去了哪裏嗎？”
    言蘿月好奇：“去了哪裏？”
    “去嫣柳樓了！那可是京城最有名的……的……青樓，您說殿下去那裏做什麽？這不平白遭人非議嗎？”
    紫蘇聞言，沒有任何情緒，隻是看向言蘿月。
    言蘿月想了想，才道：“興許是有公事要辦。”
    “公事哪裏不能談？去青樓談個毛……談個什麽勁兒呀！”
    言蘿月淺淺一笑：“許多達官貴人談事情，都會選個風月場合，京城就是如此，是不是？”
    她問紫蘇，紫蘇太清楚不過了，他們家那位小少爺可是青樓的常客。
    “是，很尋常。”
    戍蘭聽紫蘇也這麽說，一下子泄了氣。
    “好吧，是我孤陋寡聞了，那我去傳膳。”
    “你要自稱奴婢。”
    戍蘭腰板一挺來了精神：“是！奴婢這就去傳膳！”
    戍蘭一走，紫蘇便向言蘿月屈膝行禮道：“王妃，奴婢去瞧瞧她。”
    言蘿月已將注意力重新放到手中書寫的冊子上，頭也沒抬：“好。”
    紫蘇一路小跑，終於在前院的抱廈追上戍蘭。
    “站住！你走那麽快做什麽？”
    戍蘭趕忙停腳，“去傳膳啊！”
    紫蘇喘勻了氣才道：“不用你親自去，你吩咐院裏的丫鬟就是了，你是王妃身邊貼身婢女，這些活不需要你做。”
    “啊？這樣嗎？”
    紫蘇瞪了她一眼，“王府的丫鬟分三等，你我都是一等丫鬟，有事吩咐二等丫鬟們做就是了。”
    “那三等丫鬟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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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等丫鬟負責灑掃，清理，洗衣，你房裏的夜香誰倒的？”
    “我自己倒的。”
    “……以後不必做了。”
    “這些事我做慣了，我行！”
    “叫你不要做就不要做，我有別的事交代你！”
    戍蘭一慫：“你講……”
    “殿下與王妃尚未成親，府中本就有人不服，隻是平日裏有殿下在，沒人敢造次。但今日，殿下出入煙花之地，王妃必定會被有些人嚼舌根子……”
    戍蘭一擼袖子，“我看誰敢……”
    紫蘇將戍蘭手臂拽下，語重心長道：“武力解決不了問題，我們要幫助王妃在王府樹立威信，這樣一來，即便日後再有別的側妃小主入府，王妃也能……”
    “我不！”
    “……你不什麽？”
    “我不許別人入府！我隻要殿下和王妃在一起！”
    “……”
    紫蘇手捂心口，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讓她覺得心有餘而力不足。
    “殿下是皇子，是王爺，就算他能……算了，還是說回正事吧。你去找一趟於管家，告訴他，若明日府裏有人亂嚼舌根子，嚴懲不貸，就說是殿下的吩咐。”
    “好！這個我行！”
    “另外，你告訴餘轄，若是咱們院裏有人將外頭的傳言帶進來，直接送去刑管房，咱們院裏的人必須幹淨，且忠於王妃。”
    “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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