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陳秀萍和陳芬負責洗碗收拾東西，陳厚送陳玄回家，陳寶學吃醉了酒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陳玉竹見大家都有事忙，拉著孟蘭蘭欲言又止。
    陳玉竹是孟蘭蘭肚子裏出來的，見她那樣子就知道她肯定是遇上什麽難事了，“玉竹怎麽了？有什麽事你就說吧。”
    陳玉竹低頭擦淚，“媽，我沒什麽事就是想你了，秀萍嫁人嫁得這麽近，還能時常回家看看，我嫁得那麽遠，想看你們都得走十幾裏路，今天我是天不亮就出門了...”
    孟蘭蘭看著也心酸得很，“哎，媽也想你啊，你在家過得好麽，你婆婆對你好不好。”
    說到這兒，陳玉竹抽噎了起來，“挺好的。”
    孟蘭蘭看著這副架勢，板著臉，“又騙我，你到底怎麽了，你要急死我嗎？還不說實話？”
    “媽，我婆婆一向偏心她大兒子，我和金全每天都幹活不說，我家大寶看見她煮稀飯想吃點都不準，大寶前段時間還生病了，都沒錢看醫生，還是硬挺著過去的，人都瘦了一大圈。
    我跟金全說要不分家吧，被我婆婆聽到了，我婆婆就罵我打我，我還了一下手推了她一把，結果金全就打我....”
    陳玉竹撲在孟蘭蘭懷裏哭得甚是委屈。
    屋外陳秀萍和陳芬趴在牆根處聽牆角，陳芬小聲道，“三姐，大姐說啥了？”
    陳秀萍比了噤聲的手勢，又仔細貼在牆上聽。
    隻聽孟蘭蘭罵苟家不是好人，隨即想到女兒初二回娘家一點東西都沒拿回來，怕就是因為這事。
    “你在家住幾天再回去吧，這苟家欺人太甚。”
    陳秀萍捏緊了拳頭，“大姐夫欺負咱們姐呢，咱姐要臉不好跟咱們說，隻能跟媽說。”
    陳芬眼裏也都是怒意，“大姐夫怎麽這樣？”
    “不行，我還得回去呢。”陳玉竹哭歸哭，但還是念著孩子，又怕苟金全真的不管自己了。
    孟蘭蘭歎口氣，“也不知道你這性子是隨了誰，你三妹四妹脾氣都是從來不肯吃虧的，你之前也不這樣啊？怎麽嫁到苟家就變了？”
    陳玉竹苦笑，不是她變了，是她在婆家孤立無援，沒人幫她，她又有孩子，娘家能幫自己一時也幫不了自己一世，她還能怎麽辦？
    又不像陳秀萍，嫁人嫁得那麽近，回家多方便。
    “哎呦，你真是不讓人省心啊，都這麽大的人了。”
    孟蘭蘭操心著這個女兒，“我是教你嫁過去要對人家好，也沒說讓你嫁過去就受欺負啊，實在不行，我叫你爸帶著你兩個弟弟上門，總得給你掙口氣不是？
    你這麽窩窩囊囊的，不更加欺負你？”
    孟蘭蘭要強了一輩子，沒想到大閨女快被別人家欺負死了，這會兒跟著著急上火的。
    陳秀萍也急了，衝了出來，“是啊，大姐，我們不給你撐腰，她們不得可勁兒欺負你？”
    “就是，大姐，我們得幫你。”
    緊隨其後的是陳芬。
    陳玉竹搖頭，“不要去了，不要去了，我娘家和婆家隔得這麽遠.....”
    “隔得遠怎麽了，我們一次次幫你，下次老婆子要是打你，總得顧忌些。”
    陳玉竹要臉，“算了，也沒多大的事，誰家不是這麽過的，誰家鍋底都有灰。”
    陳玉竹為了息事寧人，還是不讓陳秀萍她們幫忙，孟蘭蘭是瞧出來了陳玉竹的心還是維護著她那個婆家，也就不再勸了。
    “好吧，好吧，你下次有事一定要先跟咱們說。”
    陳玉竹眼見時間也差不多了，擦了擦眼淚，“媽，我得先回去了，這路上還得耽擱不少時間呢，再晚些走怕天黑還沒到家。”
    說完，她又道，“秀萍，陳芬你們先出去我跟媽還有體己話想說說。”
    陳秀萍和陳芬也沒說什麽，出去避嫌。
    陳玉竹則是關上門，“媽，你能不能借我點錢？我家真的揭不開鍋了，大寶現在身體太差了，我得買點好的給他補補，你放心等我有錢了，我就還你。”
    孟蘭蘭心裏一跳，感情陳玉竹兜這麽大一圈子就是回來要錢的？
    “我哪來的錢，這個家都給你們陳滿和方眠管著呢。”
    孟蘭蘭說的也不是假話，這個家確實是陳滿他們當家。
    “媽~，你糊塗，怎麽能讓他們管家？你得把錢捏在手裏啊，不然他們將來不孝順怎麽辦？將來陳厚結婚的錢他們不給呢？”
    陳玉竹沒想到現在家裏早已變了天，心裏不由得有些埋怨起了孟蘭蘭。
    孟蘭蘭都看在眼裏，“唉，你也知道你爸是個不靠譜的，我之前又生重病，根本管不了家裏的事情，可不就得靠陳滿他們撐著嘛。”
    陳玉竹眼裏閃著光芒，試探道“媽，你就沒有私房錢？借我一點嘛，我真是手頭緊得很。”
    孟蘭蘭捫心自問對這個閨女不算差，如今回娘家不帶東西，她念著陳玉竹家裏不太平也就不計較了，這會兒還惦念自己的棺材本了？
    “沒有，我哪兒來的錢，養活你們姊妹幾個就不錯了，就連秀萍嫁人還是換了糧食呢，要我說最對不住的孩子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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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玉竹垮拉下臉，“她有什麽好對不住的，哼，嫁得這麽近，不知道你們平日裏貼補多少呢，我呢，從小我做的最多，連陳芬陳厚也是我從小背大的，我落什麽好了。”
    孟蘭蘭擰著眉，“你還沒落著好？我不心疼你嘛？幾個姊妹中，做衣服的時候總是最先給你做，有好吃的我都給你偷留一份，你嫁人我還私自貼補你，這些你都忘了？”
    陳玉竹咬唇不認，“這些算什麽？我看你就是更喜歡秀萍，我那時候的為了相親趕做的衣服，我出嫁前你要走了，還不是給陳秀萍穿了，說什麽心疼我的話。”
    孟蘭蘭被氣得心口一緊，一巴掌扇在陳玉竹臉上，“孽子，白眼狼。”
    陳玉竹不可置信的捂著臉，“媽，你打我？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好好好，我就知道你最瞧不上我，我以後再也不登這個門。”
    前腳陳玉竹奪門而出，後腳孟蘭蘭就病倒了，陳秀萍想要把陳玉竹追回來問問情況，孟蘭蘭拉住她，“別去，讓她走吧。”
    話雖這麽說著，可是陳滿和方眠從方眠娘家回來後得知這件事還是皺起了眉，陳滿私下找了弟弟妹妹在一起商量。
    “大姐是不是真遇到什麽難事了？往日她也不這樣啊？”
    陳秀萍歎氣，“聽說大姐夫還打她來著。”
    陳厚道，“這樣吧，我有空的時候我去看看打聽打聽，看到底怎麽回事。”
    陳滿點頭，“行，我得趁著這個時間和幺爺多學習些技巧，還兼具幫隊裏買東西，抽不出空來，陳厚你去的時候圓滑點，到時候帶些家裏的東西過去。”
    事情就先這麽定下了，陳秀萍回婆家時，殷喜娟還沒走，正粘著許世瓊說甜蜜話呢，陳秀萍心裏歎口氣。
    殷白宇見陳秀萍心情不佳拉著出去後山坡了，“怎麽了？你大姐回來不開心？”
    陳秀萍正欲張口要說，一顆水果糖突然被送進嘴裏，“你哪來的糖？”
    陳秀萍知道殷白宇身上是沒錢的。
    殷白宇道，“二姐回來的時候帶了不少東西，這糖是她給的。”
    陳秀萍有些驚訝，“二姐什麽時候這麽有錢了，還舍得買糖？”
    殷白宇道，“悄悄告訴你，二姐會刺繡手藝，能在城裏換些錢，她手上是要寬裕一些，這回娘家就帶了些好東西，不過這事她是瞞著婆家人的，你別說出去。”
    陳秀萍點頭，高興之餘又想到自己，“白宇，你說，姐都有手藝，能搞錢，咱們也得攢錢啊，不能手裏沒錢。”
    “你手裏還沒錢？”殷白宇疑惑不解，他是知道陳秀萍手裏應該有些錢的。
    陳秀萍捶他一下，“我是說咱們得存私房錢，體己錢，咱們要用的時候也不用朝著媽伸手要啊。”
    殷白宇不以為意，“沒事啊，家裏有要花錢的地方，你不好意思找媽要我去找不就行了？再說了，大嫂在外麵幫忙一個月的錢不也給家裏了麽，還寄東西呢，咱們存私是不是不太好。”
    陳秀萍還是想自己手裏有錢，“大嫂是在外麵幫忙了，可是這兩個月可沒錢寄回來，那布料不都給小孩子們穿了？再說，家裏的工分，家務，照顧爸媽，我也做的不少啊？你怎麽看不到我的付出？”
    殷白宇攬住她的肩膀，“我都看見了，我隻是覺得.....”
    陳秀萍冷哼一聲，“你覺得什麽你覺得，家裏的工分我們不說了，你我也不管了，我以後自己掙的錢，我自己攢著總行了吧？”
    殷白宇心裏莫名一慌，想著媳婦估計也隻是小打小鬧弄不著什麽錢，“行行行，都聽你的。”
    轉眼半月過去，陳秀萍趁著還沒上工又去了一趟城裏，把糊紙盒交給火柴廠，結了兩塊五的工資，順便又拿了五千個火柴盒子。
    想起自己的還欠鍾雲兩塊錢呢，依稀記得鍾雲是在屠宰場上班的，這城裏就一家屠宰場好找得很，隨便找個人問問就摸了過去。
    鍾雲從屠宰場出來的時候還有些意外，“是你？”
    他還以為陳秀萍早就跑了，畢竟隔了這麽久也沒見她來還錢。
    陳秀萍嘿嘿一笑，“之前過年，給耽誤了，我這去火柴廠還了火柴盒就來還你錢了，兩塊錢你數數。”
    陳秀萍給的是毛票，看起來還蠻多的，不過鍾雲耿直，直接揣進了兜裏，“不用數了，你都這麽大老遠的過來隻為還我錢，我肯定相信你。”
    似乎又想到了什麽，“你等等啊。”
    說完他就走了，再出來時拿著一個報紙包著些東西，“這是豬肺，隻有咱們當大師傅的能自己留些，我看你也挺不容易的拿著吧。”
    他手藝好，在屠宰場當大師傅，平時待遇也比別人好，上次聽陳秀萍說她們家鄉那兒窮得很都餓死人了，想著能照顧便照顧一下。
    陳秀萍還是第一次被人送這麽好的東西，眼裏滿是驚喜，“謝謝了，謝謝了，真是感謝你。”
    好話說了一籮筐，最終鍾雲被人喊了回去，陳秀萍提著豬肺又去了一趟供銷社，不為別的就想看看湯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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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回湯水仙的精神要好很多了，“ 秀萍啊，我正想去鄉下找你們呢，你就來了。”
    陳秀萍看她開心不由得問了兩句，“怎麽了。”
    湯水仙眼角的皺紋都往上揚了揚，“誌美的工作有著落了，我哥哥回來了，我這下是真的有撐腰的了。”
    她臉上帶著些許得意和石頭落地的鬆快。
    陳秀萍知道她說的是方政德，想到之前的事，估計方政德還是有不少本事在身的，“那就好，什麽工作啊？”
    湯水仙笑得合不攏嘴，“在國棉二廠做紡工呢，誌美這下算是安穩有著落了，還有宿舍住，也不用回去看曾曉軍的臭臉了。”
    陳秀萍也跟著恭賀了兩句，湯水仙高興，回去就請了假，打算和陳秀萍一起去鄉下把曾誌美接回來。
    “秀萍這段時間真是麻煩你們了，這是我哥從外麵帶回來的紅圍巾，還有一件軍大衣，這在外麵可吃香了，又厚實又抗風的，可好了，我特意給你留著的。”
    陳秀萍心裏感動得不行，“真是謝謝你了，這太貴重了。”
    這麽好的一件衣裳，多難得。
    湯水仙嘿嘿一笑小聲道，“我哥回來了，他有錢會貼補我些，日子總算比之前鬆快許多了，我家誌平他也打算送到鋼鐵廠去當學徒，這下我可就輕鬆了。”
    陳秀萍都有些羨慕湯水仙了，“水仙姐，你這下算是苦盡甘來了。”
    湯水仙笑，“可不是嘛，沒人沒錢沒關係，還真是寸步難行啊，曾曉軍我算是把他看清楚了，這輩子跟誰也別跟他，我打算跟他斷了。”
    陳秀萍張大嘴巴，不止是驚訝，“你想好了？”
    湯水仙毫不猶豫，“當然，我想過了，曾曉軍在外麵還不定惹出什麽事來了，我才懶得給他擦屁股，反正誌美有工作了，誌平也走上正道了，我還怕他個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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