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楷猛地爆發，一股腦將多日以來積攢的鬱氣釋放殆盡。
    他覺得自己也有充足的理由質問溫靜怡，
    “從前的沈家，還有我哥沈澤楷，還有這麽疼愛你的奶奶，整個京都誰不知道你在沈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你是怎麽報答沈家的？”
    他一雙鐵掌死死桎梏著溫靜怡，攔住了溫靜怡的腳步。
    質問的語氣低沉而勃然大怒，咬牙道：“溫靜怡，沈家對你這麽好，你就這麽明目張膽地找下家，這件事我不同意！”
    “你？”
    溫靜怡覺得可笑。
    沈澤楷……現在該叫他沈澤瑞，他覺得自己有什麽立場能質問自己，又有什麽立場來憤怒。
    現在又要擺出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給誰看。
    難道當初是有人逼迫沈澤楷，逼他一定要放棄自己，哪怕改頭換麵也要去找白夢秋？
    溫靜怡看向沈澤楷的目光越發的憐憫。
    他心中一突，連聲質問：“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你一個外人，有什麽資格來對我說這些話。”
    溫靜怡嫣然一笑，淺淡的笑意脆弱極了。
    她自嘲地對沈澤楷問道：“是不是在你們眼中，我就是一個被沈家退婚，又被好心手裏的可憐蟲，不管你們做什麽，都必須感恩戴德？”
    “難道這些不是事實嗎？”
    沈澤楷理直氣壯地反問：“當初我……我哥救了你，又嗬護你這麽多年，你但凡有點良心，都該知道感謝我哥，為我哥守寡。”
    “可你們真的知道全部真相嗎？”
    就算早就看透了沈澤楷的表象，溫靜怡心中曾經瀕死的悲痛卻做不得假。
    她現在隻要一想起來，當初自己在葬禮上恨不得隨沈澤楷而去，就忍不住想當時的沈澤楷是什麽心情。
    他看著自己哭的時候，究竟有沒有一點後悔。
    如今，溫靜怡看著麵前的‘沈澤瑞’，悲痛的神色三分真心，七分假意：“可我離開沈家，是因為你哥先對不起我。”
    沈澤楷臉色一僵。
    “你胡說什麽！”
    他一把推開溫靜怡，緊張地滾動一次喉結，眼神飄忽，強裝淡定：“我哥就算是死了，也容不得你潑他的髒水。”
    “是嗎？連你這個最熟悉你哥的人，也不相信？”
    溫靜怡偏要上前一步，質問沈澤楷：“那你知道我發現這件事的時候有多心痛嗎？你們想過我的感受嗎？”
    她敢斷定，起碼當時迫不及待想要去找白夢秋的沈澤楷，絕沒有半點猶豫。
    至於現在……
    麵前的沈澤楷還在拚命掩飾，嘴硬道：“你少胡說，我哥這輩子從來沒有對不起你。”
    “既然你一心認定，那就當是我不願意留在沈家受辱好了。”
    該說的已經說盡，溫靜怡撥開沈澤楷，頭也不回地說：“我和他的事，和你無關，我離開沈家也是因為他心裏有別人在先。”
    “我不會給一個心裏從始至終裝著別的女人，精神出軌多年的男人守寡。”
    她溫靜怡現在雖然狼狽，但也不至於不值錢到這種程度。
    沈澤楷的腳步定在原地，憤懣的表情幾乎維持不住。
    什麽意思。
    溫靜怡這是什麽意思。
    她難道知道……
    “不可能！”
    隻一瞬間，沈澤楷就握緊拳頭，咬牙道：“她胡說，這不過是她給自己找的離開沈家的借口，就給我潑髒水。”
    在一起的那三年，澤瑞還在世，他從來都是內心默默嗬護，沒有主動靠近過白夢秋。
    兩人不歡而散，溫靜怡一路麵無表情。
    回到家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的指甲居然深陷進肉中，一陣鑽心的痛。
    桌子上還有周景睿留下來的飯菜。
    昨天溫靜怡就是這樣收拾餐具，沒想到今天又是如此。
    想到剛才分別是，周景睿神誌不清，委屈地吵著自己怕黑，要她晚上來看望自己的時候，溫靜怡心中說不出的難受……
    “不對。”
    她忽然放下盤子，神色狐疑：“景睿從來不怕黑，他從小膽子就大。”
    一個從來不怕黑的人，為什麽忽然要這麽說。
    溫靜怡眼中緩慢地燃起希望，低頭掩下震驚的神色。
    “難道……景睿是在提醒我晚上去看他？”
    她看了眼天色，猶豫一瞬之後，果斷選擇再次出門，一個人悄悄進入療養院。
    “篤篤。”
    “景睿，是我。”
    溫靜怡小心翼翼推開門，這裏的療養院環境不錯，莫韻凡給他單獨安排了一個帶有陽台的套間，環境布置得清幽雅致。
    周景睿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陽台。
    他看到溫靜怡的一瞬間，露出了驚慌的後怕表情，一直向後退，看樣子十分抗拒溫靜怡的接近。
    “景睿？你又不認識我了？”
    她不肯放棄，試探問道：“是你讓我來的，你忘了嗎？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什麽，我爸媽……”
    “啊！”
    隻見周景睿忽然低聲驚叫，以更驚恐的目光看向房門處。
    有人來了！
    溫靜怡連忙躲起來，餘光驚魂未定地看著門縫中的身影，暗暗咬住舌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是誰在這種時候看望周景睿？
    看身形，似乎還是一個年輕男人……
    “今天感覺怎麽樣。”
    進來的男人徑直坐在周景睿麵前，嗓音不疾不徐，施施然自帶與生俱來的貴氣，更重要的是。
    這個人是莫韻凡！
    溫靜怡捂著嘴，震驚地聽著他用熟稔的語氣，仿佛在和周景睿敘舊：“你見到她的時候，想告訴她什麽？周氏夫妻的死亡真相嗎。”
    “你滾開！”
    周景睿像是受了刺激，一把扔了莫韻凡麵前的水杯，口中呼喊：“你是壞女人，你要害我，救命！”
    房間中，周景睿的呼聲還在繼續。
    溫靜怡愣愣地看著滾在自己腳下的水杯，赫然看到，水杯中藏著一張不起眼的紙條，上麵的字跡酷似小時候的周景睿。
    隻寫著一句觸目驚心的，“保護好自己。”
    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眼前的字跡清晰明了，蒼勁有力，不像半點瘋癲的樣子，究竟是發生了什麽，才會讓周景睿需要裝傻來提醒自己。
    不等溫靜怡想清楚，那邊，莫韻凡似乎對周景睿不配合的樣子不耐煩了。
    他直接叫來護工將周景睿看管起來，腳步卻一步步逼近溫靜怡藏身的窗簾，陰影幾乎透過光線，沉沉壓在溫靜怡身上。
    她呼吸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