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堂的燭火被夜風吹得忽明忽暗，羊皮地圖上三枚朱砂標記像三顆跳動的血珠。
    逍遙的指節抵在案幾上，指腹擦過"墜龍淵"三個字的凹痕——那是他用劍氣刻下的，為的是永遠記住戰友們隕落的地方。
    "七座祭壇，這三座是關鍵。"墨離的聲音壓得很低，天機鏡在他掌心流轉著幽藍微光，"雲闕的甲胄裏藏著密文，說這三處是傳送陣的錨點，隻要毀掉......"
    "需要多久準備？"逍遙打斷他。
    戰天"哐"地拍了下桌案，雷錘在腰間震出細碎電弧："準備個屁！
    老子現在提錘就能砸了那破祭壇！"她的雷紋戰靴碾過滿地血痂——那是方才戰場帶回來的，"雲闕那孫子跑了，指不定現在正給天界遞信兒呢！"
    瑤池垂眸盯著自己的指尖。
    方才用生命法則對抗心魔咒時，指腹還殘留著雷炎滾燙的溫度。
    她輕輕攥緊袖中那枚青玉瓶——裏麵裝著雷炎咳出的黑血，"三日後是望月夜，天地靈氣最盛，祭壇的傳送通道那時才會完全開啟。"她抬眼時，眸底寒芒如刃，"現在動手，我們還有兩天時間。"
    逍遙突然起身，玄鐵劍"嗡"地出鞘三寸。
    劍鳴聲裏，他聽見二十年前的喊殺聲在耳邊炸響——那是墜龍淵之戰，戰友們的血濺在他臉上，滾燙得像此刻心口的灼痛。"分兵。"他的聲音像淬了冰的鐵，"我帶青羽、墨離去血月穀主壇。
    瑤池，風雷崖次級祭壇交給你。
    戰天......"
    "守幽冥淵！"戰天搶過話頭，雷弧在她拳心劈啪炸開，"老子最煩守著，但防天界增援這事兒，除了我沒人扛得住那些雷劫天兵！"她咧嘴笑時，犬齒閃著冷光，"不過大帝，要是老子把敵人全劈成灰了，你得讓我第一個去砸下座祭壇！"
    青羽從陰影裏現出身形，腰間短刃的血槽還未擦淨——那是方才清理內奸時濺的。
    他單膝跪地，玄色披風在地上鋪成一片暗雲："影匿符還有三張，足夠潛入。"
    墨離將地圖卷起塞進袖中，天機鏡突然發出蜂鳴。
    他低頭看了眼鏡麵浮現的星圖，皺眉道："血月穀的守護陣是"九曜鎖魂"，需要三柱香破陣。"
    "夠了。"逍遙伸手按住青羽肩頭，掌心能感覺到那道舊疤——是三年前替他擋刀留下的。"子時出發。"他轉身望向窗外，月光被雲層撕成碎片，"讓靈芷給雷炎喂下續魂丹，其他傷員......"
    "我已經安排了。"瑤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不知何時已站在窗邊，月光落在她發間的玉簪上，映出一點幽綠——那是她本體的藥香，"但......"她頓了頓，"墜龍淵的祭壇，我們是不是該......"
    "先解決這三處。"逍遙打斷她。
    他知道瑤池想起了什麽——昨夜她斬殺的幻象裏，那個"她"最後看的方向。
    但此刻他不能分兵，不能給天界喘息之機。
    他抓起案頭的玄鐵劍，劍鞘上的戰痕在燭火下泛著暗紅，"走。"
    血月穀的山風帶著腥氣。
    逍遙蹲在崖邊，望著穀底那座石砌祭壇——十二根盤龍柱上纏著鎖鏈，鏈上掛著的不是銅鈴，是幹枯的修士骸骨。
    青羽的身影像一道影子，貼著岩壁滑向左側哨崗。
    他的短刃抹過兩個守衛咽喉時，連一聲悶哼都沒發出。
    "陣眼在祭壇正中央的青銅鼎。"墨離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天機鏡浮在他掌心，鏡麵映出陣法的脈絡，"九曜鎖魂陣的生門在......"
    "小心！"逍遙突然旋身，玄鐵劍橫在胸前。
    一道金芒擦著他耳際飛過，釘在身後的岩石上——是支刻著雲紋的羽箭。
    "逍遙大帝果然好大的膽子。"雲闕的聲音從祭壇方向傳來。
    他倚著盤龍柱，甲胄上的裂痕還滲著血——顯然前日的傷根本沒好利索。
    但他的眼睛亮得反常，手裏攥著枚血色玉牌，"你以為殺了幾個小嘍囉就能毀祭壇？
    天真！"
    青羽從另一側的陰影裏閃出來，短刃上淬著劇毒："大帝，我去解決他！"
    "不用。"逍遙按住他手腕，目光鎖死雲闕手中的玉牌——那是"淨世令"，他在古籍裏見過記載，"他要同歸於盡。"
    雲闕突然大笑，玉牌在他掌心裂開，赤金色的火焰從裂縫中噴湧而出。
    那火焰燒著了他的甲胄，燒著了腳下的岩石，連空中的月光都被染成了血紅色："這是天界賜下的淨世之焰！
    燒了這山穀，燒了你們這些螻蟻！"
    逍遙的後頸泛起涼意——和昨日雷炎行刺時一樣的感覺。
    他望著蔓延過來的火牆，突然張開雙臂。
    紅塵願力從他體內湧出，像無形的網，將戰場上的哀嚎、憤怒、不甘全部吸收入體。
    那些被天界殘害的修士、被心魔咒控製的死士、甚至雲闕眼中瘋狂的執念，都化作金色流光，匯入他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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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吳！
    阿七！
    鐵牛！"他低喝三聲，聲音裏帶著哭腔。
    四團半透明的身影從願力中浮現——那是他戰死的戰友，老吳的斷刀還插在腰間，阿七的箭囊裏隻剩最後一支箭，鐵牛的巨斧缺了個角。
    他們的身影與逍遙重疊，一時間，他的雙眼變成了四雙，雙手變成了八臂。
    "去他媽的淨世之焰！"逍遙的聲音裏混著四個戰友的嘶吼。
    玄鐵劍劈出的劍氣裹著雷、火、風、土四種屬性，像條巨龍撞進火牆。
    淨世之焰發出尖嘯，卻在觸及劍氣的瞬間被撕成碎片。
    雲闕的笑聲戛然而止。
    他望著逐漸熄滅的火焰，又望著逍遙背後若隱若現的四團身影，終於露出恐懼的神情："你......你怎麽可能......"
    玄鐵劍刺穿他心口時，逍遙聽見了熟悉的破碎聲——和墜龍淵之戰時，刺穿魔尊心髒的聲音一樣。
    雲闕的屍體倒在祭壇上，青銅鼎發出哀鳴，十二根盤龍柱上的鎖鏈同時崩斷。
    "主壇摧毀！"墨離的聲音帶著狂喜，天機鏡的光芒終於穩定下來，"其他兩處......"
    "風雷崖傳來消息。"青羽的傳訊符突然燃燒，灰燼裏浮現出瑤池的虛影。
    她的白衣染了些血，但眼神清亮，"墮落修士被喚醒了半數，祭壇已毀。"虛影消散前，她補充了一句："靈芷讓我告訴你，雷炎醒了。"
    戰天的傳訊符緊接著燒起來，她的聲音像炸雷："幽冥淵的天兵被老子劈退了！
    不過那領頭的喊著什麽"審判長"，說我們死定了！"
    逍遙蹲下身，從雲闕的殘骸裏撿起一枚令牌。
    青銅令牌上刻著"審判長令"四個古字，背麵用血紋刻著兩個小字——素衣。
    他的手指驟然收緊，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素衣，那是他二十年前的道侶，墜龍淵之戰時為他擋下致命一擊，屍骨無存。
    "大帝？"青羽的聲音帶著擔憂。
    逍遙將令牌收進懷中，抬頭望向天空。
    雲層不知何時散了，月光照在他臉上，照出眼角未幹的淚痕。
    他突然頓住——風中飄來一縷熟悉的藥香，不是瑤池的青檸香，是......是素衣最愛的沉水香。
    "走。"他的聲音有些發顫，玄鐵劍指向穀外，"回聯盟。"
    青羽和墨離對視一眼，沒敢多問。
    三人剛走出山穀，逍遙突然停住腳步。
    他望著前方荒蕪的山坳，那裏的空氣像被無形的手撕開一道裂縫，隱約能看見裏麵漂浮著的黑色鎖鏈——和瑤池幻象裏的墜龍淵祭壇鎖鏈，一模一樣。
    山風卷著沉水香撲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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