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娟皮膚發黑發黃，蘇錦繡之前沒去特別留意，這會兒瞧著那胳膊內側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痕。
    有些地方結了痂，有些在蛻皮。
    “這是那老刁婆弄的？”蘇錦繡問。
    有身上這些證據，她更有了幫忙的底氣。
    “這是奶奶用火鉗子燙的，這裏是堂姐掐的，這裏是堂弟咬的……”
    李小剛每說一句，蘇錦繡的心就跟著顫一下。
    她是偏心老大，可對於其他孩子，她也從沒虐待過，還幫他們娶了媳婦，結了婚，甚至在這兩年，給其他幾個兒子相繼買了臨時工工作。
    蘇錦繡承認自己這個當媽的沒有一碗水端平，可是，每個孩子都是自己生下來的，哪裏有真的不管不顧的？
    “你們媽呢？”
    問完她就後悔了。
    沒了男人，攤上個惡婆婆，指定受氣布袋一個，才可能讓孩子這樣受虐待。
    “死丫頭！小賤種，你倆跟外人親個屁！滾家去！別在外邊礙眼！”
    吳鳳娥邊說邊過去扯李小剛跟李小娟，蘇錦繡抬手擋住，“你剛才罵我的事兒還沒完，想走沒門兒。”
    她說著，把李小娟拽自己身後邊，“小剛你去叫街道辦的領導來，今兒這事兒不給個交代，誰都別想好過嘍！”
    李小剛也不知道怎麽的，明明跟蘇錦繡不熟，可他還是打心裏相信把妹妹交給這個人，不會有事。
    他快速朝著街道辦跑，吳鳳娥嚎著嗓子叫喚，他理都沒理。
    很快，街道辦領導周主任被李小剛請來。
    周主任帶著兩個工作人員，瞧見真有李小剛說的“公安局有人兒”的在場，他稍稍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
    “這位同誌，您好您好，請問怎麽稱呼。”
    周主任尊敬的態度讓蘇錦繡有些措手不及，好在表麵上她很冷靜。
    也是進過好幾次公安局的人，這點兒場麵，她鎮得住。
    “免貴姓蘇，可以叫我蘇大媽。”蘇錦繡道。
    沒有架子，領導家的親友果然有素質。
    周主任這樣想著，稍稍放了心。
    好說話，這事兒就容易處理。
    對於老李家的事，周主任處理的沒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
    可每次都是雷聲大雨點小，最後李小剛他媽自己撐不起來，隻告狀不追究，他好幾回都看不下去了。
    但處理問題之前，有些話還是得說清楚，問清楚。
    “蘇大媽，能不能問一下，您跟這兩個孩子是？”
    關係近了，這事兒好解決，關係遠了，到時候這人一走，老李家的事兒還是亂七八糟。
    “小剛這孩子跟我還有我當家的都有交情。”
    兩塊雪糕的交情也算交情。
    蘇錦繡底氣十足，又指著吳鳳娥，“同誌，現在已經是新社會，這人還重男輕女，秉承惡習，虐待親孫女，欺負兒媳婦。”
    “我想任何一個有血性的國人，都不可能看見別人欺淩弱小，不管不顧。”
    她又拉過來李小娟，“同誌你看，這是人做出來的事兒不？老地主都沒她這麽狠心，下這麽重的手。”
    蘇錦繡也不知道怎麽的，越說越來氣，越來越激動。
    周主任早就見過這些傷，但這樣的並不是個例，老人打孩子是家務事，誰家孩子不挨揍都不是個完整童年。
    平時街道辦事多，周主任處理一次兩次沒啥，這種事多了，他也是沒辦法處處到位。
    但今天不管是不行了，他真怕這位同誌鬧到公安局裏去。
    “吳鳳娥，你常年毆打虐待孫女，多次警告，屢屢再犯，是沒把我們街道辦放眼裏？！”
    吳鳳娥嚇得一哆嗦，之前也不覺得周主任這麽不好說話呀。
    她張張嘴，嬉皮笑臉道：“領導，這是我親孫女，我打兩下罵兩句，又沒犯法，誰家不打孩子？”
    “家裏孩子多了鬧騰，看不過來也是正常吧，而且也沒人堵她嘴，大寶咬她，是她自己心疼弟弟，不還回來。”
    吳鳳娥邊說邊在心裏埋怨蘇錦繡，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幹，管天管地管他們家拉屎放屁的。
    不是領導在這兒，她早就開罵了。
    “正常管教孩子是家務事，現在明顯是虐待，這屬於犯罪。”
    蘇錦繡故意往嚴重了說，“萬一哪天孩子被打死了，惡名傳出去，影響的不是你們一家，是整個街道。”
    “外人可不會去說誰誰誰家不好，指定得說哪個街道的出了人命，這不是讓別人認為街道辦的領導能力不行？管理不善！”
    周主任眼皮跳了跳，他敢說如果今天沒有滿足眼前這位的要求，明天他們街道指定能出名，出的還是惡名。
    於是周主任讓李小剛去把他媽喊來，給出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案。
    讓老李家分家，李小剛一家三口單過。至於老太太跟她二兒子，想繼續待在城裏，就找地方租房子，不然就回鄉下。
    早些年，吳鳳娥是在鄉下刨食兒的老太太，大兒子出息，在城裏考了個工作，後來分了房子，她立刻帶著老二一家子搬進城。
    再後來，老大工傷沒救過來，她侵占了大兒子的所有撫恤金，霸占房子，把老大母子三個當保姆，李小剛他媽伺候全家洗洗涮涮加做飯，李小娟被堂弟他們當玩具，隨意打罵著玩。
    了解到這些蘇錦繡更氣了，這個當媽的也太窩囊。
    吳秀娥聽見讓他們搬出去，也不管是不是大街，對麵是不是領導，一拍大腿直接往地上坐，開始撒潑打諢。
    周主任見過不少這種場麵，一嗓子吩咐要求找公安，嚇得吳秀娥哭都忘了哭。
    李小剛的媽以及老李家二房都被喊到一起，最終礙於吳秀娥跟老二家的人多，搬家不好搬，而且周主任覺得李小剛母子三個守不住這個房子，幹脆做主，要求老二家的他們每個月給3塊錢租金，李小剛母子三人搬出去住。
    房子依舊是李小剛家的，房產證以及土地證暫時壓在街道辦，以免老二家的錯了主意。
    蘇錦秀覺得這樣搬走太憋屈了，但李小剛的媽卻沒有爭搶的勁頭，蘇錦秀也就沒在插嘴。
    她也不知道今天這樣多管閑事，對不對，但既然做了就不後悔。
    事情處理完，蘇錦秀沒有在這裏繼續多待，準備去送完糟子糕趕緊回家。
    李小剛攔住她的路，“大娘，謝謝你，今天要不是遇到你這個好心人，我們家還不一定什麽時候脫離苦海。”
    說這話李小剛拉著妹妹跪下，給蘇錦秀磕頭。
    “哎呀，你這孩子這是幹啥？別人看到了還以為我怎麽著了，現在可不流行封建迷信，磕頭跪拜啥的啊。”
    蘇錦繡上前拉起兩個孩子，原本還覺得自己衝動，這會兒心裏卻熱乎乎的。
    原來路見不平一聲吼，是這麽值得開心的事兒！
    蘇錦繡上癮了，“那什麽，你們有地方住沒？我家胡同那一塊兒有往外租房子的，你們可以去那邊打聽打聽，三個人租兩間房子，一個月用不到3塊錢，正好你奶奶給的就夠了。”
    李小剛眼睛亮了，一邊表示感謝，一邊很有眼力勁兒的幫蘇錦繡托起竹簍，“今天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沒地兒去，大娘，我們能不能在這兒等著跟你一起過去？”
    “你放心，我們肯定不給添亂，不給丟人，平時我媽跟妹妹都不出門的，有個住的地方就成，我能掙錢養活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