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食堂“感謝宴”吃得氣氛微妙。
    陸青陽倒是泰然自若。
    反觀趙晚晴，卻是食不知味。
    麵前餐盤裏的菜沒動多少，心思完全不在吃飯上。
    她看著陸青陽那副自然無比，甚至偶爾還會因為同學說了什麽無聊笑話而牽一下嘴角的模樣，心裏像是堵了一團棉花。
    她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樣的“待遇”？
    更讓她氣悶的是，等到吃完大家起身時，陸青陽極其自然地拿出自己的飯票，不僅結了自己的賬，連帶著把趙銳和另外幾個起哄最厲害的同學的那份也一起結了。
    “誒？青陽，這怎麽好意思？”一個同學撓頭道。
    “沒事，”陸青陽語氣平淡，仿佛隻是順手做了件小事，“正好飯票有多，走吧。”
    趙晚晴捏著自己的飯票，站在原地，看著陸青陽已經轉身往餐具回收處走去的背影，那句“說好我請客”硬是沒能說出口。
    他連最後這點讓她表達謝意的機會，都無聲地堵回來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來，又嘻嘻哈哈地散開，果然沒引起任何不必要的閑言碎語，頂多有人好奇地看一眼物理係的陸青陽怎麽和中文係的趙晚晴以及這麽一群人一起吃食堂。
    趙銳跟在陸青陽身邊往回走，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幾眼，心裏隻剩下一個大寫的“服”字。
    這陸青陽，真是神人！居然能想到用這種辦法，既全了堂姐的麵子，又徹底劃清了界限，杜絕了後患。
    而趙晚晴，獨自走在回寢室的路上，冬日的冷風吹在臉上，反而讓她更清醒了些。
    最初的挫敗和尷尬漸漸被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取代。
    陸青陽越是表現得疏離克製，就越是激起了她的好勝心。
    “婉拒？”她輕輕哼了一聲，眼神卻亮了起來，“沒那麽容易，咱們……走著瞧。”
    她決定再找機會，不信找不到能和他單獨好好說句話的時機。
    至於趙銳和周哲，晚上照例去了新味居打工。
    換上跑堂的衣服，聞著後廚傳來的熟悉香味，聽著食客們的喧鬧，趙銳才感覺從白天那場詭異的食堂宴和家裏的沉重期望中緩過氣來。
    他一邊麻利地擦著桌子，一邊對周哲感歎：“哎，還是這兒自在。”
    周哲不明所以，叼著根牙簽含糊道：“咋了？回家挨訓了？”
    “比挨訓還複雜……”趙銳搖搖頭，懶得解釋，心裏卻再次感慨。
    陸青陽這人，真是深不可測。
    晚上在新味居，忙過最熱鬧的飯點，人潮稍稍散去。
    趙銳剛收拾完一桌碗筷，正覺得肚子有點空，就見劉小花從後廚探出頭來，朝他招了招手，臉上帶著點神秘的笑意。
    “趙銳，過來一下。”
    趙銳好奇地跟過去，隻見劉小花從蒸籠裏端出一小碟還冒著熱氣的點心。
    那點心做得精致，外皮晶瑩剔透，隱約能看到裏麵飽滿的餡料，形狀像個小福袋，頂上還點綴著一小顆枸杞。
    “喏，試試。新琢磨的，蝦仁馬蹄福袋餃。”
    劉小花把筷子遞給他，眼睛亮晶晶的，帶著期待，“火候剛好多蒸了一籠，想著給你留兩個嚐嚐鹹淡。”
    趙銳受寵若驚，趕緊接過筷子夾起一個。
    溫度正好，一口咬下去，外皮q彈爽滑，裏麵鮮甜的蝦仁和清脆的馬蹄混合在一起，口感豐富，鮮美的汁水瞬間充盈口腔。
    “唔！好吃！太好吃了！”趙銳眼睛都亮了，三下五除二就把一個餃子吞了下去，又迫不及待地夾起第二個，嘴裏塞得鼓鼓囊囊，“太好吃了，小花你真是太好了。”
    劉小花被他誇張的吃相和直白的誇獎逗笑了，臉上微微泛紅，用圍裙擦著手。
    “趙銳吃得心花怒放，感覺一天的鬱悶都被這口美味驅散了。
    他吞下最後一口，看著空盤子，又看看麵前笑容靦腆卻眼含得意的劉小花，脫口而出：“小花，你……你對我太好了！”
    這話一說出口，兩人都愣了一下。
    廚房裏的炒菜聲、外麵的喧鬧聲仿佛瞬間被隔絕開來。
    劉小花的臉頰更紅了些，眼神飄忽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手下意識地揪著圍裙邊角，聲如蚊蚋：“……瞎說什麽呢，就是……就是多了幾個餃子而已。”
    趙銳也意識到自己這話有點過於直接，耳朵尖有點發熱，但看著劉小花這副模樣，心裏卻像被羽毛輕輕撓過一樣，癢癢的，還有點甜。
    他撓了撓頭，嘿嘿傻笑了兩聲：“反正……就是很好吃，謝謝啊小花。”
    “快去幹活吧！前麵好像又來客人了！”
    劉小花被他看得更加不自在，慌忙把他往外推，自己轉身假裝去忙活灶台上的事情，隻是那微微發紅的耳根暴露了她並不平靜的心情。
    她沒有怎麽念過書，隻是認得一些基礎的字。
    而趙銳是大學生，兩人之間實在相差的太遠了，劉小花搖了搖頭，驅散了一些不安的念頭。
    她一直生活在外婆家，如今也有十八歲了，家裏雖然說，如果想上學就讓她上學，可是她現在哪裏跟得上啊，況且還要在新味居打工幹活。
    她來這裏也不是吃白飯的啊。
    晚上打烊後，廚房裏飄出比往日更濃鬱的香氣。
    陳老爺子特意用店裏剩下的新鮮邊角料，加上幾味滋補藥材，小火慢燉，煲了一鍋新研究的花菇山藥龍骨湯，作為員工們的宵夜。
    湯色奶白，熱氣騰騰，花菇肥厚，山藥軟糯，龍骨上的肉燉得酥爛脫骨。
    周哲和趙銳忙活了一晚上，早就饑腸轆轆，此刻捧著大碗，喝得滿頭大汗，咂嘴舔唇，滿足得不行。
    周哲含糊地誇著，又添了一大碗。
    趙銳也吃得心滿意足，感覺全身的疲乏都被這碗熱湯驅散了，連連點頭：“就是就是，以後咱員工餐就這標準，我天天來上班都有勁！”
    就在這時，大門被推開，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店裏已經打了烊，隻有後院和後廚還亮著燈，來人逆著光，一時看不清麵容，隻覺得身形纖細窈窕，穿著件淡色的呢子大衣，圍巾鬆鬆地搭著，氣質沉靜溫婉，與這煙火氣十足的廚房格格不入。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下了動作，看了過去。
    當那人完全走進燈光下時，周哲和趙銳幾乎是同時愣住了，嘴裏還叼著半塊山藥，都忘了咀嚼。
    他們從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姑娘。
    肌膚白皙，五官精致得像是畫裏走出來的人，一雙眼睛尤其好看，清澈明亮，帶著一種安靜而柔和的光彩。
    她站在那裏，就像是喧鬧市井裏忽然出現的一株空穀幽蘭，讓人移不開眼。
    周哲看得眼睛都直了，手裏的湯勺“哐當”一聲掉回碗裏，濺出幾點湯汁都渾然不覺。
    趙銳也好不到哪裏去，差點被嘴裏的山藥噎住，猛地咳嗽起來，臉漲得通紅。
    廚房裏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灶上湯鍋還在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劉小花最先反應過來，“小茉姐姐，你來找青陽哥啊，他還在後麵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