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個孩子啊~”
    少年猛地睜開眼睛，難以置信的看向蘇夢瑤，就像看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衙役們一愣，隨即爆發出更大的嘲笑，
    “孩子？偷官糧就該死！
    小娘子，看你細皮嫩肉的，少管閑事！不然連你一起抓回去！”
    說著領頭衙役竟伸手想過來抓蘇夢瑤。
    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蘇夢瑤衣袖的瞬間，
    “砰！哢嚓！”
    一聲悶響伴隨著清晰的骨裂聲。
    沒人看清蘇夢瑤是怎麽動的，她隻是隨意地抬了抬手，那領頭衙役伸出的手臂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向後彎折。
    慘叫聲尚未出口，蘇夢瑤的另一隻手就已經精準地扼住了他的喉嚨。
    “呃...呃...”
    領頭衙役眼珠暴凸，喉嚨裏發出咯咯的怪響，雙腳離地，被蘇夢瑤單手舉了起來。
    “大哥！”
    另外兩個衙役驚駭欲絕，下意識地拔出腰間的破刀。
    蘇夢瑤看都沒看他們，捏著領頭衙役脖子的手猛地一甩。
    “轟！”
    領頭衙役如破麻袋般被狠狠砸向衝過來的一個衙役，兩人撞成一團，滾倒在地，骨頭碎裂聲清晰可聞，瞬間失去了戰鬥力。
    剩下那個衙役嚇得魂飛魄散，舉著刀的手抖得像食堂的阿姨，看著蘇夢瑤像看從地府爬出來的惡鬼。
    蘇夢瑤手中羊角錘飛出，送他先走一步。
    這人沒了氣息，蘇夢瑤才走到地上那兩個還在痛苦呻吟的衙役身邊，麵無表情的抬起腳。
    “哢嚓！”
    “哢嚓！”
    兩聲幹淨利落的脆響，直接踩碎了他們的喉骨。
    呻吟聲戛然而止。
    書房裏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少年劇烈的心跳聲和粗重的喘息聲。
    蘇夢瑤轉過身，臉上掛起那抹和善憐憫的表情。
    她走到少年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少年被這瞬息萬變的恐怖景象徹底嚇傻了，看著蘇夢瑤的眼神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一絲茫然的感激。
    “你...”
    少年聲音嘶啞，說不出完整的話。
    “你叫什麽名字？”
    蘇夢瑤開口，聲音如沐春風。
    “阿...阿生...”
    少年顫抖著回答。
    “阿生。”
    蘇夢瑤重複了一遍，目光落在他緊緊護著的胸口，
    “你懷裏藏著的，是什麽？”
    阿生身體猛地一僵，下意識的捂得更緊，眼中充滿了警惕。
    蘇夢瑤蹲下身，
    “別怕，我要是真想搶你的東西，你覺得你能跑得了嗎？
    很顯然我是來救你的。
    剛才那幾個人想搶你的東西，對嗎？
    還差點殺了你，你看。”
    蘇夢瑤說著指了指地上的屍體，
    “現在，他們死了，沒人能搶你的東西了。”
    阿生看著地上的屍體，又看看蘇夢瑤，恐懼稍減，但警惕依舊。
    “我沒有偷官糧...我懷裏的...是...是我娘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了...”
    阿生哽咽著，眼淚又湧了出來，
    “我娘臨死前，死死抓著它，說....說這是爹留給我的，
    要我一直帶著，不能丟…”
    “爹？”
    蘇夢瑤捕捉到關鍵信息，眼神微閃，大概率這阿生是個真貨了，
    “你爹？你娘有沒有說過你爹是誰？
    或者...他長什麽樣子？有什麽特征？”
    蘇夢瑤的聲音帶著一絲誘導性的好奇。
    阿生沉浸在悲傷和剛剛獲救的情緒中，對蘇夢瑤的警惕在恐懼和感激的衝擊下減弱了許多。
    他抽泣著回憶道，
    “我沒見過我爹，娘說他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隻是...隻是不能和我們在一起...”
    “娘說，爹很高大...肩膀很寬，
    有一次爹來看我們，娘給他縫衣服，看到他左肩後麵....
    有一道很長很長的疤....像蜈蚣一樣...娘說那是打仗留下的...”
    蘇夢瑤眉頭一挑，
    “你不說你沒見過你爹嗎？他來看你們的時候你倆沒見過嗎？”
    阿生一愣，隨即遺憾的說道，
    “那時候我還在娘的肚子裏呢...”
    蘇夢瑤了然的點點頭，見的時候還沒出生，這就更好辦了。
    於是蘇夢瑤接著說道，
    “這裏太冷了，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吧。”
    阿生猶豫了幾秒，又想起剛剛蘇夢瑤的雷霆手段。
    眼前的女子剛剛說的很對，她要是想對自己動手早就下手了，根本不需要使其他手段。
    自己身無長物，隻有賤命一條，所以阿生更願意相信，他是遇到了一個厲害又善良的大姐姐。
    地下室的門在身後無聲合攏，隔絕了外麵的冷氣。
    阿生整個人還沉浸在巨大的恐懼和茫然中，身體抖得幾乎站立不住。
    直到一股溫暖幹燥，帶著食物香氣的空氣將他包裹。
    阿生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溺水的人終於浮出水麵。
    眼前的一切讓他呆住了。
    爐膛裏，木柴燃燒著，發出劈啪的輕響，橘紅色的火光跳躍著，將整個空間染上暖意。
    一張簡陋但結實的木桌旁，擺著兩張小凳。
    桌上，一碗熱氣騰騰，散發著濃鬱奶香和蘑菇鮮香的濃湯靜靜放著，
    旁邊還有幾個鬆軟的白麵饅頭，散發著誘人的麥香。
    這景象，與外麵那個冰天雪地，人吃人的煉獄，恍如兩個世界。
    阿生的肚子不受控製的發出響亮的“咕嚕”聲。
    他下意識地捂住肚子，臉上瞬間漲得通紅，窘迫的低下頭。
    “餓壞了吧？”
    蘇夢瑤的聲音溫和的要死，
    “坐下，先把東西吃了。
    外麵冷，喝點熱湯暖暖身子。”
    蘇夢瑤說著指了指桌邊的凳子。
    阿生猶豫著，眼睛死死黏在食物上，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但腳下像生了根。
    剛才書房裏那電光火石間的恐怖殺戮，蘇夢瑤那瞬間從憐憫天使化為奪命修羅的轉變，給他造成的衝擊太大了。
    眼前的溫暖和食物，美好得像一個精心編織的陷阱。
    “還在怕我？”
    蘇夢瑤輕輕歎了口氣，語氣裏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無奈和受傷，
    “我若真想害你，你覺得你現在還能站著嗎？
    那幾個衙役的下場你也看到了。”
    蘇夢瑤走到桌邊，自己先坐了下來，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湯，卻沒有喝，
    隻是用眼神示意阿生，
    “趁熱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說話，才有力氣...活下去。”
    活下去三個字，像一把鑰匙，輕輕的撬開了阿生緊繃的心防。
    是啊，外麵是地獄，這裏至少有食物和溫暖。
    他娘臨死前抓著他的手，說的也是活下去。
    巨大的疲憊和饑餓感最終壓倒了殘餘的恐懼。
    阿生挪到桌邊，小心翼翼的坐下，屁股隻挨著一點點凳子邊緣，然後幾乎是搶一般地捧起了那碗湯。
    滾燙的湯汁滑過喉嚨，濃鬱的奶香和蘑菇的鮮甜瞬間在口腔裏炸開，
    溫暖順著食道一路蔓延到冰冷的胃裏，驅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
    阿生發出一聲近乎嗚咽的滿足歎息，隨即又覺得失態，趕緊低下頭，小口小口的喝起來，但速度一點不慢。
    他又拿起饅頭，用力咬了一大口，鬆軟的麵香混合著湯汁，讓他幾乎落下淚來。
    多久了？
    多久沒吃過這樣幹淨，溫熱，帶著糧食本身香氣的食物了？
    蘇夢瑤靜靜的看著他狼吞虎咽，沒有催促，臉上掛著一種悲憫的平靜。
    蘇夢瑤耐心的等著，直到阿生將最後一口饅頭塞進嘴裏，意猶未盡的舔了舔碗沿，身體也因為飽食和暖意而不再那麽緊繃的顫抖。
    “好些了？”
    蘇夢瑤適時開口，聲音依舊柔和。
    阿生用力點點頭，看向蘇夢瑤的眼神裏，恐懼雖然還在，但已經混雜了濃厚的感激和一絲依賴。
    “謝...謝謝姐姐的救命之恩，還給我吃的...”
    阿生聲音沙啞，帶著哽咽。
    “舉手之勞。”
    蘇夢瑤擺擺手，狀態隨意的發問，
    “看你年紀不大，怎麽就惹上了官差？還被打成這樣？”
    蘇夢瑤說著指了指阿生臉上和手上的淤青，語氣裏帶著關切。
    阿生的眼圈又紅了，之前的委屈和後怕一起湧了上來。
    “我沒偷官糧！真的沒有！”
    阿生急切的辯解，聲音帶著哭腔，
    “是我在城外挖草根樹皮，看到...看到幾個衙役偷偷摸摸在埋東西，
    我好奇，等他們走了過去看，發現是半袋子發黴的雜糧。
    還有一小塊肉幹，我就...我就想撿回去...給我娘...”
    提到娘親，他再也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
    “可我回去的時候，娘親已經...嗚嗚嗚嗚...
    接著我就被他們發現了，他們說我偷官糧，要打死我...”
    蘇夢瑤心中了然，語氣裏充滿同情，又恰到好處的把話題引了回去，
    “噢~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所以你懷裏那個你爹跟你娘的信物，就是你娘留給你唯一的遺物了？”
    “嗯！”
    提到爹，阿生的表情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了下去。
    沉默了好一會兒，阿生終於再次開口，聲音比之前平穩了些，帶著一種傾訴的渴望，
    “姐姐...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要不是你，我娘留給我唯一的念想，肯定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