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頭和夕陽站在一起，擔憂地看著靠在角落閉眼休息的莫雲。
    相比於之前的反常和驚懼，現在的莫雲非常平靜，平靜得好似之前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一般。
    看秦老頭一直看著莫雲，一臉擔憂的樣子，夕陽咋舌：“我說，她這不是沒事了嗎？肯定之前在那艘船上看到了姬老二，嚇到了。”
    秦老頭卻覺得不對勁，他搖搖頭：“我覺得不止。”
    “小狗子雖然膽子不算大，但這丫頭遭受驚嚇的第一反應，就是先動手反擊，而不是這副癱軟在地失魂落魄的樣子。”
    夕陽眼皮跳了跳：“是嗎？她居然是那種人嗎？”
    秦老頭想到了很多。
    想到在墨西哥酒店，莫雲在遭到景瑩哥哥調戲的時候，直接掏自己腳趾縫裏的沙子往人家嘴裏塞。
    又想到和小黃毛發生衝突的時候，明知道不是小黃毛的對手，但還是出其不意衝上去給人一頓打，打完秒慫。
    最後一次，就是莫雲在秦嶺，景鶴因為機關消失，她一個人應對那在臉上按五官的小幹屍，第一反應也是動手反擊，而不是被嚇到毫無反抗之力。
    用莫雲當時的話來說就是：身體嚇尿了，但腦子還在思考怎麽才能活下來。
    “不對勁……她這是看到啥了啊……”
    秦老頭喃喃。
    夕陽聳肩：“不知道。”
    莫雲的反常大家都看在眼裏，這件事的出現多多少少讓大家對接下來的路多了幾分恐懼。
    大約半個小時後，手電筒的光線盡頭出現了一個碼頭。
    與其說那是一個碼頭，不如說是一道冰坡。
    那冰坡的最低點和湖麵相接，坡寬約十米，沒有階梯，由冰雪堆積而成的坡麵光滑如鏡，坡沒有盡頭，也看不到盡頭。
    而在冰坡兩端，每隔三米，就放置著一個玉雕。
    那玉雕沉默地站立著，依舊麵部看向坡的最上方，像是仰望，也像是沉默的駐守。
    “快到岸了！”
    有人喊了一聲，語氣興奮中帶著幾分對未知的忐忑。
    莫雲緩緩睜開眼，在秦老頭和夕陽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夕陽發現她一直在不自覺發抖，就說：“好像確實是變冷了很多。”
    莫雲抿唇：“確實很冷。”
    溫度下降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她身體的原因。
    骨船越發靠近那冰坡，速度就越慢，以至於到最後，骨船以一種剛剛好的速度和角度在冰坡下方停下。
    眾人對視一眼，誰都不敢輕易下去。
    陳老爺子眼皮掀起，卻是眾人中第一個往下走的。
    阿明見此，立即跟上。
    陳述的狀態沒比莫雲好多少，他被小黃毛和溫醫生攙扶著從莫雲旁邊走過，看莫雲冷得發抖，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莫雲，現在知道，病弱的軀體有多麽讓人惡心了麽？”
    莫雲看向陳述，認真反思一下，得出一個結論：“知道了。不過……”
    “陳述，你熬了這麽多年，居然熬過來了，你命挺硬啊！”
    莫雲原本以為陳述會生氣，沒看到小黃毛和溫醫生眼神不友善了嗎？
    但陳述沒有，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快了，我馬上就能獲得新生了。”
    莫雲一愣，撇了撇嘴。
    秦老頭掐了莫雲一下：“你少說幾句，沒看到小黃……黃爺和溫醫生想錘你了嗎？”
    莫雲嘿嘿笑了笑，小黃毛和溫醫生冷冷瞥了她一眼，扶著陳述下船去了。
    此番天地漆黑一片，天空時不時有細小的飛雪慢慢飄落，冰藍色的冰坡和氤氳霧氣的湖麵，旁邊瑩潤透明的玉雕，在唯一的光線下，頗有幾分異世界的神聖美感。
    陳老爺子走在最前麵，老爺子身板硬，阿明扶著，一步一步，表情嚴肅，像是前方不是什麽危險之地，而是他的信仰所在。
    他很虔誠，虔誠得孤注一擲。
    莫雲忽然有些恍惚。
    她掃到了踏上冰坡的眾人。
    大多數人是好奇和警惕的，但有著明確信念和渴求的人，臉上都是嚴肅虔誠的。
    莫雲忽然看向夕陽，發現夕陽臉上沒有很多虔誠，倒是有幾分隨性，就問：“你也有所求，但你好像沒有那麽認真在意。”
    夕陽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沉吟片刻，說：“我貪戀活人的世界沒錯，我所求，也是能讓我能夠繼續存在於這個世界。”
    說到這裏，夕陽不說話了。
    所有人都沿著冰坡往上爬。
    這個坡有些陡，大約四十五度的斜坡，但坡麵並不容易踩滑，莫雲仔細一看，發現冰坡上是有浮雕的，那些浮雕看著很複雜，像是很多身體扭曲的人，又像是什麽山海經裏記載的怪物。
    因為這些凸起，靴子踩上去不至於踩滑，但因為冰坡的邊緣隻有玉雕沒有什麽護欄，而冰坡下方是平靜的湖麵，大家都怕不小心摔下去，基本都不往邊緣走。
    秦老頭看兩旁的玉雕腦袋裏依舊有紅色石頭組成的星象圖，有些可惜：“可惜這裏可能有危險，不然我真想一個一個抄錄下來帶出去。”
    莫雲覺得好笑：“確實可惜，不過也不用一個一個抄錄。”
    “為啥？”
    夕陽問。
    莫雲指了指其中一個玉雕腦袋裏的星象圖說：“因為這個圖案和我們之前在草地其中一個玉雕腦袋裏見過的一模一樣，看來這些玉雕的圖案並不是沒有重複。”
    秦老頭一愣，他仔細看了看，疑惑：“一樣的嗎？”
    莫雲對自己的觀察力很有信心：“當然。”
    秦老頭找出他之前抄錄的筆記本，翻找著對應了一下，突然發現，第二十五頁裏他抄錄的星象圖居然和莫雲說的這個一模一樣！
    秦老頭一愣。
    莫雲臭屁道：“看到沒？我的記憶可不是蓋的！”
    秦老頭眉頭緊皺，沒有回應。
    夕陽翻了一個白眼，拽著兩人跟上大部隊。
    陳家人多多少少都在有意無意護著莫雲，應該還是怕姬家人來搶。
    畢竟，姬家人現在隊伍裏已經沒有引路人了。
    莫雲也不知道自己爬坡爬了多久，隻覺得自己馬上要翻白眼暈倒了，夕陽溜達到冰坡邊緣，用手電筒往下照去，然後就哎呀一聲。
    “跟深淵一樣，都看不到底啊……咱們這是爬了多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