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檀疏意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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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日。
    薛長忱的雙腿已經潰爛大半,小腿露出森森白骨,他本以為痛著痛著就習慣了,可沒想到這隻是個開胃菜。
    春日逐漸回暖,詔獄裏常年陰暗潮濕,有幾個牢房不可避免生了些老鼠蟲蟻。
    很不幸運,薛長忱的牢房隻有巴掌大的那麽一點窗戶透光,陽光照不進來,老鼠蟲子等喜潮濕的生物就特別多。
    那些老鼠蟲蟻時常會鑽到他臉上、身上的傷口處,啃咬腐肉或者是新鮮的血肉。
    因為他膝蓋往下已經都是森森白骨,所以不可避免的,老鼠會在夜間出動啃食他膝蓋傷口的橫截麵。
    薛長忱隻能用盡力氣翻滾掙紮,試圖趕走這些恐怖的食客。
    可是,由於藥丸問題,他早已沒什麽力氣,累到滿頭大汗也於事無補,以至於日夜不能安眠,時常發出驚叫。
    他總覺得那些黑乎乎的老鼠已經啃到了他的骨頭,耳邊都是咯吱咯吱的咀嚼聲。
    又感覺渾身瘙癢刺痛,稻草堆裏那些密密麻麻的蟲子好像也在啃食他傷口。
    這痛苦根本不是尋常人能受得了的。
    隻如此反複不到兩日,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折磨讓他開始精神恍惚,瞧著有幾分瘋癲癡傻之意。
    冷宮裏的先皇後動用全部關係和金銀,“買通”了一個人脈,成功得知了自己兒子的慘狀。
    當天下午。
    先皇後被發現自縊於冷宮,手邊還有一封信血淋淋的告罪書。
    負責收屍的太監心驚膽戰,立刻讓人將這告罪書呈給靖王。
    先皇後無非是在求他放過自己的寶貝兒子一命,哪怕是將他丟出去做乞丐也好,尤其是薛長忱再怎麽說也是他的親侄子。
    希望看在親情層麵,放薛長忱一馬。
    薛奉雪麵無表情看完,將這血書丟進了火盆。
    笑話。
    她的寶貝是寶貝,難道別人的寶貝就不是了嗎?
    更何況,先皇後自己都動過要對檀玉下手的心思,薛奉雪沒有折磨她讓她自生自滅已經是極大的仁慈。
    可她居然妄想用自己最後的犧牲和皇家那點微薄的親情關係來換薛長忱一命……
    實在是愚蠢至極。
    薛奉雪擺擺手,冷聲道:“把冷宮清理幹淨,宮人嘴都堵嚴實了,別讓王妃聽見什麽不該聽見的,明白麽?”
    因此。
    這封毫無意義、隻會讓人惡心的血書檀玉並沒有機會看到。
    他隻是從靖王口中得知了先皇後在冷宮自縊這件事。
    薛奉雪說的很隨意,就像隨口一提,檀玉也就沒多想。
    隻以為她是心灰意冷,無法接受現在的結局才選擇了結自己,並沒有對檀玉的生活產生什麽影響。
    這也是薛奉雪樂得看見的事情。
    他不喜歡任何人和事物占據檀玉的心神,哪怕是一點點也不行。
    三皇子府被查抄,躲在裏麵準備卷著金銀逃跑的檀疏意也不可避免被靖王手下的人抓住。
    他現在早已經沒有了從前的囂張,被抓住時滿臉驚懼,又叫又喊。
    等到侍衛將他一路拖到靖王麵前,檀疏意已經嚇得兩股顫顫,滿臉眼淚,順著褲腿淌出了淡黃色的一灘。
    他被丟到地上,抬頭時看見了坐在靖王身邊、光彩奪目的檀玉。
    檀疏意這個時候才知道後悔,知道害怕。
    他匍匐著手腳並用爬到檀玉麵前,又不敢上前太近,跪在地上邦邦磕頭,連聲道歉求饒。
    檀疏意什麽話都說盡了。
    他說自己不該從小欺負檀玉,不該大冬天把玉佩扔進湖裏讓檀玉下去找,不該誣陷他偷了自己東西害他挨打罰跪。
    不該命令廚房苛責他的飲食叫他日日挨餓、不該威脅下人不給他發炭火讓他感染風寒、……
    不該慫恿三皇子和自己父親讓他替嫁刺殺靖王。
    最後,他因為太過害怕,一不小心將自己藏了很久的秘密說出口。
    他說這一切都要怪他娘當初心狠手辣,害死了檀玉的娘親,怪他爹無情無義,他也不想搶走檀玉的人生。
    即使檀玉早就推斷出這件事,但聽見檀疏意的話還是無法忍受有了憤怒。
    “閉嘴!”
    檀玉很少發脾氣,但他是真的忍不住了。
    “說來說去,怪來怪去,你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是因為你自己太壞、太貪心、太蠢吧?”
    檀疏意沒想到一下子被說中了心思。
    他不覺得自己壞,也不覺得自己蠢,他隻是怪自己運氣不好,眼光不行。
    也認命就是這樣,才有了今天的下場。
    檀玉不想再和他廢話,直截了當道:“你害死了很多人,你知道嗎?我不僅不會救你,也不會放過你。”
    他在此刻好像真的是一個兄長一樣,垂眸冷冷看著地上額頭高高腫起,滿臉怔愣的檀疏意。
    “你已經這麽大了,需要為自己做的惡付出代價,狡辯是沒用的。”
    說完,顧七立刻上前堵住了檀疏意的嘴,檀疏意無助地搖頭,發出嗚咽,看向檀玉的目光不再是嫉恨,而是充滿了恐懼。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檀疏意已經沒有膽子再恨別人了。
    而更讓他崩潰的是,在他被扒了外袍,隻剩下中衣往詔獄去的路上。
    他在路邊看見了自己的爹和娘。
    因為有靖王的吩咐,京城沒有人敢接濟檀之林和白容。
    昔日的檀侍郎,如今的階下囚。
    白容不管他,沒有人給他錢,他就隻能這麽拖一雙殘疾的腿,趴在臭水溝裏往外撈殘渣吃。
    這樣隻能勉強裹腹,還要提防街頭巷尾喜歡打人的熊孩子,檀之林亂糟糟的頭發上掛著爛菜葉,渾身都散發著惡臭。
    已經渾然是個乞丐了。
    檀疏意難免兔死狐悲,逃避般移開視線,寄希望於檀之林沒有看見他。
    檀之林其實已經看見了。
    可是那又能怎麽樣?
    檀之林毫無反應,低下頭繼續撈著東西吃,他自己都已經這樣了,自己的兒子是死是活也無法改變。
    更何況,他早就恨上了這對無情無義的母子。
    檀府被查抄,白容那個狠心的女人卻不管他,拋下他讓他自生自滅。
    以至於淪落到吃泔水、和野狗搶食的下場。
    而檀疏意呢?
    要不是這個兒子被白容養的囂張跋扈,從前在府中時常欺負打壓檀玉,檀玉怎麽會那麽狠心把他這個親爹丟出去。
    檀疏意不知道自己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他經過幾個拐角,又看見了他娘。
    白容因為沒錢買飯正在偷東西,結果被首飾鋪的老板捉住。
    商鋪的店老板最恨小偷,不僅揪著頭發罵她,還當著眾人麵用棍子打她。
    白容卻恍若無物,抓著手裏的銀鐲子不撒手。
    直到目光和大街盡頭被拖著走的檀疏意對上,才有了反應,驚叫一聲丟掉銀鐲子,朝角落裏跑去。
    檀疏意看著這恍若瘋子一樣逃走的白容,冷漠地移開視線。
    所以,他們為什麽不直接死了呢?
    現在看見自己好像看見什麽蛇蠍一樣,明明自己曾經是他們最疼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