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生子記下

    蔣少瑄絲毫沒將季泊謙的警告放在心上，什麽叫"之後的九個月會很難熬"？難不成季泊謙還敢虐待她麽！

    仗著肚子裏有粒珍貴的黃豆，接下來的兩周蔣少瑄繼續肆無忌憚。

    季泊謙不勝煩擾，又不敢留蔣少瑄獨自在家，幹脆搬出了主臥。

    蔣少瑄乘勝追擊，光著上身隻在底褲外套了件季泊謙的春秋薄外套，興致勃勃地去敲書房的門。

    季泊謙隔了許久都沒開門，門鎖上的鑰匙又一早被拔掉了。蔣少瑄沒有撬鎖的絕技，唯有將耳朵貼在門上。

    書房裏依稀傳來了水聲，季泊謙大約是在洗澡。等了一小會兒後，蔣少瑄再次敲門。

    “季泊謙，我一個人睡害怕。”

    季泊謙向來喜歡柔弱的女人，以往的經驗裏，蔣少瑄裝可憐幾乎百發百中。

    然而書房的門依舊沒有打開。

    “老公～～”

    “我真的害怕，屋子那麽大。”

    “讓季小瑄和季小謙陪你睡。”季泊謙終於開了口。

    蔣少瑄回頭看了眼剛剛吃飽，正樓上樓下散步消食的一貓一狗，金毛討好地衝蔣少瑄吐了吐舌頭，折耳腳步一凜，警覺地看了她一眼，迅速地躍上樓梯扶手，頭也不回地逃開了。

    蔣少瑄挫敗不已地撅了撅嘴，使出了絕招：“泊謙哥哥～～它們也不理我，你們都不理我。”

    盡管她的聲音裏帶了哭腔，聽上去著實既委屈又可憐，實在太了解妻子的季泊謙也不會上當。

    但因著這聲“泊謙哥哥”，季泊謙到底還是打開了門。

    蔣少瑄剛想蹭上去，看清她的打扮，季泊謙皺了皺眉頭，輕柔地推了她一下，將她格到門外。

    “回臥室換套正常的衣服，我收拾一下，這就過去。”

    “為什麽？我穿你的外套不好看嗎？外套上有你的味道我才穿的，寶寶喜歡。”

    眼見著季泊謙要關門，蔣少瑄委委屈屈地說：“好啦好啦，我這就去換衣服。”

    剛換上睡衣，季泊謙便推開了主臥的門。

    蔣少瑄踢掉拖鞋爬上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睡覺吧。”

    此時剛剛九點，蔣少瑄懷孕後唯一的變化就是格外嗜睡，季泊謙走到床邊替她蓋好被子，擺正拖鞋，關上了頂燈，然後坐到一旁的沙發上看書。

    “我想你陪著我睡，不抓著你的手我睡不著。”蔣少瑄將自己埋進被子裏，隻露出兩隻眼睛，她略略垂下眼皮，抖了抖睫毛。

    季泊謙輕笑出聲，關上手邊的台燈，拿著書半倚到了床上。

    “你拍著我睡。”蔣少瑄從被子中伸出手抱住他的腰，頭枕在他的肚子上，眨了眨眼睛。

    季泊謙無奈地照做。

    “壁燈太亮了，我睡不著，你別看書了，陪我睡覺。”蔣少瑄得寸進尺。

    季泊謙強忍住揍她一頓的衝動，關燈躺好。

    突然降臨的黑暗也遮不住蔣少瑄那張得意洋洋的笑臉。

    九點鍾太早，季泊謙自然生不出困意，隻得閉著眼睛數羊，還沒數到五十

    ，肚子上就多了隻爪子。

    “別鬧！”

    蔣少瑄隻當沒聽到，把腿也攀到了季泊謙身上。

    季泊謙不著痕跡地往外挪了挪，蔣少瑄卻變本加利地如章魚般緊緊貼住他。

    她的氣息太誘人，令季泊謙備感煎熬。

    他明知道蔣少瑄樂意見到自己出醜，卻沒控製住地再一次令她得逞。

    “我說過，再折騰未來的幾個月會讓你很難熬，不信是不是？”季泊謙微微用力的捏了捏妻子的下巴。

    他的眼神讓蔣少瑄心中一驚，頓感不妙，惴惴不安了整晚。

    然而第二日，季泊謙卻並沒有什麽異常，依舊和顏悅色地親手替妻子做早餐。

    不止和顏悅色，早餐種類還格外豐盛，連蔣少瑄最愛的雞肉腸季泊謙都破例煎了兩根。

    “你不是說煎腸不健康麽？”

    “你喜歡就好。吃完收拾一下，我們去老宅。”

    他們每個周末都回去陪季泊謙的爺爺奶奶吃飯，因此蔣少瑄並不意外。

    不過，與剛發現寶寶的前兩個周末不同的是，季泊謙一進門便告訴了眾人自己做了準爸爸的喜訊。

    怔了一秒後，季奶奶喜上眉梢，親自扶蔣少瑄坐到沙發上。

    “讓廚房重新換菜，孕婦不能吃的統統不要上桌，省得小瑄看得見吃不著難受。”季奶奶吩咐過二兒媳，又扭過頭對蔣少瑄噓寒問暖。

    “什麽時候發現的？”

    “半個月了，我早就想給爺爺奶奶打電話了，可是季泊謙不準我說。”

    “這是天大的好事！為什麽不說？”

    “您問他呀！”蔣少瑄揚臉看向季泊謙。

    季泊謙自然挨了一頓罵。

    瞥見妻子臉上的誌得意滿，季泊謙的眼中卻充滿了同情。

    午睡後，蔣少瑄本想如往常般同季泊謙一道離開，卻被奶奶攔了下來。

    “生之前，你就住在這兒吧。讓小謙自己回去。”

    “住這兒？”蔣少瑄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你懷孕了，再單住我不放心！他工作忙，哪能顧得上你！你們家又沒有可靠的阿姨，鍾點工換來換去，總是沒有知根知底的人照顧得用心！你們年輕，什麽都不懂，自己還是孩子呢！頭胎可不能有閃失，我還指望死之前看到你生老二呢！”

    蔣少瑄聞言頓時傻了眼，她雖然格外享受這種被當成國寶的感覺，卻並不想日日同爺爺奶奶呆在一起。

    可惜季奶奶的語氣雖然親昵，但完全沒有同她商量的意思。

    蔣少瑄可憐兮兮地看向季泊謙，他頓了頓，欣賞夠了她的表情，才點頭道：“奶奶說得對，你留在這兒我更能安心工作。”

    蔣少瑄頓時傻眼了，她目送著季泊謙離去的背影，恨恨地想，算你狠！到時候別哭著求我回去！

    然而隻在季家老宅住了兩天，她便放棄了賭氣的決心，放下身段求季泊謙速來接自己回去。

    “你奶奶現在什麽都不做，二十四小時盯著我！逼著我按時起床睡覺，早晚兩次親自陪我到花園散步。她不許我上網，手機平板筆記本都不準我用，說有輻射！隻準我用座機打電話！這些都算了，我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吃飯！一日三餐都不放調味料，說對孕婦不好！那個營養師開的菜單，我光是想想就能吐出來！清蒸魚什麽的不放調味料腥的不得了！我現在是真的想吐，真的！”

    蔣少瑄的一番哭訴卻隻換來了季泊謙輕飄飄的一句：“你終於承認前一段是裝的了？”

    “你什麽來接我，我想你了，泊謙哥哥。”她避重就輕。

    “晚點吧，最近醫院太忙，抽不出空。”

    “我知道錯了，我以前是裝的。”

    “知道了，周末過去看你。”

    “離周末還有五天，我再也不敢了，真的，真的，真的！”

    季泊謙總算笑出了聲：“明天下班就去。”

    第二天午睡之後蔣少瑄便守在了門邊眼巴巴地盼著季泊謙，以致於季泊謙進門時生出了蔣少瑄正衝自己吐舌頭搖尾巴的錯覺。

    見孫子到了，季奶奶立刻吩咐開飯，她頗為自豪地邀功：“菜做好十分鍾之內就要吃，不然不健康的，不能給孕婦吃。我又請了兩個阿姨幫廚，三個人一起做，所有菜才能在做好之後十分鍾內全部擺出來。”

    蔣少瑄看了眼桌上的菜，和前兩日一樣原（淡）汁（而）原（無）味，不由地望了季泊謙一眼【我沒騙你吧】。

    “怎麽了？菜不合你胃口嗎？”季奶奶敏銳地捕捉到了蔣少瑄的目光。

    季泊謙代妻子回答：“少瑄很喜歡，一切為了寶寶嘛！隻是要大家一起陪她吃缺油少鹽的菜，過意不去罷了。”

    蔣少瑄聽懂了季泊謙的潛台詞，一家人都陪著她受苦，她最最沒有抱怨的資格。

    “這有什麽！我讓人把家裏的電器都用防輻射的罩子罩上了，你知道吧，不止電腦有輻射，連燈呀，冰箱呀，空調呀都有！”

    季泊謙無視妻子的哀求，忍著笑表情真誠地肯定道：“奶奶，您懂得真多！”

    晚飯後，季泊謙陪蔣少瑄散過步便起身告辭，用盡各種手段都沒能如願回家的蔣少瑄氣得直抹眼淚，季泊謙笑道：“你說想我，我就來看你了，你再哭，我下次可不敢來了。”

    “你一個月都別來才好！”

    之後的一個星期，蔣少瑄絞盡腦汁都沒找到回家的理由，無論她要什麽，季奶奶都能立刻變出來。

    季泊謙的爺爺奶奶十分大方，蔣少瑄收紅包收到手軟，卻依舊悶悶不樂，季奶奶說前三個月不可以感冒，不許她逛街，想買什麽讓店員送畫冊過來在家挑，想吃什麽讓那間店的廚子到家裏來做。

    蔣少瑄這才發覺，原來有錢沒地方花的感覺比缺錢還難熬。

    出差回來的沈瀾知道自己就要當奶奶後，蔣少瑄過得比之前更糟。

    沈瀾懷季泊謙的時候正在讀博，因此她認定季泊謙的學業異常出色是因為自己在孕期書讀得多。孩子的智商隨母親，沈瀾對此甚為擔憂，請了數位名家陪蔣少瑄讀書。

    寶寶滿三個月的前一天，季泊謙到老宅看她，一推門便看到妻子坐在一樓的玻璃書房裏咬著寶珠筆想奧數題。

    懷孕後蔣少瑄的皮膚更加水潤，整個人也胖了一圈，再也沒有瘦弱之感，比之前好看了許多。季泊謙坐到她的身旁，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額頭和鼻尖。

    “想不出來就別做了。”他隨手把習題集往旁邊一丟，遞上了特地買的栗蓉蛋糕。

    蔣少瑄沒抬眼，又把習題集撿了回來。

    “還生氣呢？”季泊謙笑著問。

    連著一個多月蔣少瑄都沒有主動打過電話給他，見了麵也是愛理不理。

    “我沒空生氣，還有二十分鍾李教授就來陪我讀紅樓夢了，下午趙教授還要過來給我講奧數題。”

    季泊謙皺了皺眉：“我等下就給媽媽打電話，讓她把他們弄走。”

    “不需要，閑著也是閑著，練書法讀名著做奧數題好歹能打發點時間。”蔣少瑄看也不看他。

    “真的不跟我回家？我原本是想今天接你回家的。”

    蔣少瑄的眼睛亮了亮，隨即又撅起了嘴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什麽？”

    “滿三個月就能……你太無恥了！”

    季泊謙挑了挑眉毛：“就能什麽？”

    蔣少瑄壓低聲音說了句什麽，惹得季泊謙一臉無奈：“在你心裏，我就這麽好、色嗎？”

    “那你接我回去幹什麽？”

    “覺得你教訓受夠了，應該知道怕了。”

    “我在這兒很好，並不願意日日看到你。”

    “真的？看來燭光晚餐是吃不成了，我這就給餐廳打電話說訂好的位子不要了。”

    “什麽餐廳？”日日吃水煮菜水煮肉清蒸魚的蔣少瑄咽了咽口水。

    “就是那家要排幾個小時隊等位的火鍋店。”

    聽到“火鍋”這兩個字，蔣少瑄立刻沒了脾氣：“可是孕婦不能吃火鍋的……”

    “偶爾一次有什麽關係。”

    季泊謙不知道和季奶奶說了什麽，順順利利地把妻子接了出去。

    吃完火鍋，回到闊別兩個月的家，蔣少瑄不由地呆了呆。

    “你動了屋子的格局？”

    “嗯，把臥室放到一樓了，你大著肚子上上下下不方便，浴室也做了防滑處理，二樓原來的兩間臥室打通改成寶寶的遊戲室了。”

    “所以你才讓我去奶奶家住？”

    季泊謙笑而不語，嶽父嶽母有些不靠譜，他本想送妻子到娘家住，卻放心不下。

    “我們明明可以住你那套小公寓，你就是故意整我！”

    季泊謙沒有否認，反而問：“你還敢不敢再折騰？”

    蔣少瑄氣不過，可又不得不承認，除去氣勢上壓不過季泊謙，其實他待自己一直一直非常好。

    孕五月的時候蔣少瑄忍不住鑒定了寶寶的性別，得知是女兒，她十分沮喪，季泊謙喜歡女兒，她卻是想要兒子的。

    她絕望地想，居然連老天都幫著季泊謙欺負她。

    誰成想他們的女兒竟與眾不同地最喜歡媽媽最討厭爸爸。季北北從小嬰兒時代起便不許季泊謙抱，到了兩三歲，更是嫌棄爸爸，無論季泊謙如何努力，都討不到女兒的好。

    蔣少瑄把這歸結為自己孕期對季泊謙怨念太深。

    這一晚，季北北照例賴在蔣少瑄的身上不肯下來，季泊謙走進臥室，見狀十分頭疼，命令道：“回自己的房間睡。”

    “要麻麻。”季北北把頭壓在蔣少瑄柔軟的胸、部來回蹭，兩隻爪子更是不老實地捏來捏去。

    季泊謙一陣心疼，沉下臉來：“你在幹什麽！都多大了，羞不羞？”

    “爸爸比我大，爸爸還捏的，北北都看到了！爸爸羞羞！”

    蔣少瑄聞言狠狠瞪了季泊謙一眼，恨他不知檢點。

    季泊謙無語凝噎，從口袋裏翻出一根棒棒糖滿臉諂媚地笑著哄：“回自己的房間睡好不好？”

    季北北先點了點頭，接過棒棒糖塞到嘴裏才說：“不好。爸爸自己睡，北北和麻麻睡。”

    季泊謙無奈地坐到床上，剛想說話，季北北就用小小的爪子使勁兒推他：“北北的床，爸爸不坐，爸爸臭！”

    季泊謙唯有向妻子求助，蔣少瑄隻當沒看到，拿夠了架子才把女兒送到阿姨手中。

    這一晚，季泊謙格外殷勤：“季北北吵死了，把她送到我爺爺奶奶那兒去住一段吧，他們昨天說想她來著。”

    “好呀。”頓了頓蔣少瑄又說，“我也跟著去，她看不到我會鬧的。”

    “鬧就鬧唄，她太任性了。”季泊謙替妻子捏起了肩。

    “明天再說吧。”

    看清季泊謙的表情，蔣少瑄忍著笑想，那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先贏不算贏，後贏才是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