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線前無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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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小,隻一人,沒旗、沒號,頂風破浪,直奔北岸防段。
    哨兵連夜敲三鑼,哨所燈全亮。
    寧烈披衣出門,一眼掃去:
    “不是試。”
    “是真進線。”
    ……
    一盞茶後,快舟靠岸。
    舟上下來個灰衣中年,腳邊一個布包,右手提一卷畫軸,左臂纏著麻繩。
    他站在岸邊,不進哨、不言語,隻將畫軸攤開,跪地雙手奉出:
    “北線圖,二十二段。”
    “我不是送圖的,我是來補空段的。”
    老趙盯著他:“你哪來的?”
    “你是朝裏調的?哪鎮兵部叫你來的?”
    中年人搖頭:
    “都不是。”
    “我住在舊北圖東側最後一段的漁村。”
    “那段圖是二十年前沒補完的。”
    “我家就住在那線底下。”
    “這幾年誰也沒來守,也沒人問。”
    “可我知道那段是空的。”
    “空的,就是我該守的。”
    “我沒什麽名。”
    “但那段圖,是我照著你們寫的‘簡式’畫的。”
    “不是好圖。”
    “但能用。”
    ……
    寧烈蹲下身,把那張圖一頁頁翻完。
    圖上標得不細,線條抖,坐標沒規尺。
    但每一個標記點、火油倉、雷樁位,全寫得是“預設”而非“擬建”。
    說明這人不是畫得完就收,而是真打算做。
    寧烈問:
    “你一個人?”
    “你真想接空段?”
    中年人點頭:
    “我那地兒,沒人問,也沒人站。”
    “但總得有人守。”
    “我家就在線邊上,我不守,我兒子就得守。”
    “我死那天,線要還是空的,那就是我辜負了這一道圖。”
    “我不是來要封令的。”
    “我就是來問一句——”
    “我這個圖,能不能掛進你們線後麵。”
    ……
    寧烈站起身,走到牆後,取出簡式第三冊空頁。
    他把那圖按在冊子上,一筆一劃,重新描、重寫、重排。
    然後寫下兩行字:
    【此圖無調,無命,無批。】
    【但有根。】
    最後一筆落完,他把那頁夾入二十三段簡式之中,封邊。
    老趙低聲問:“你就這麽讓他進了?”
    “這圖粗成這樣,不怕出事?”
    寧烈回:
    “他不是畫圖的。”
    “他是守命的。”
    “你圖畫得再好,不守也是空。”
    “他這圖再爛,但守得穩——就是線。”
    “線要真出事了,他是第一個死的人。”
    “那我認。”
    ……
    當天夜裏,中年人沒走。
    他在那圖畫的坐標點處,自己立了一根柴樁,樁頭綁一塊舊漁旗,寫著:
    “此段我在。”
    “線若失,命先擔。”
    青年看著那旗,抄下了那段備注:
    【線不隻寫在圖裏。】
    【線有時候,是守在口裏。】
    【誰守,就算。】
    【誰等,就廢。】
    ……
    那夜,北線圖冊第一次超出預定段落。
    不是被兵部擴張,是被人命撐出來的。
    從圖後麵畫進來,從命裏站出來。
    這條線,還長。
    但這夜之後,線的根,已經有人在地裏紮下去了。
    七月二十,北線雷暴夜。
    海麵雷線一炸,西段老樁斷了三根,哨燈也被風折一杆。
    早晨一到,哨兵送信:“海口起風湧,潮翻了,三號線腳下沉了兩寸。”
    老趙一聽臉就沉:“那可是鎮三段,樁一塌,圖得全改。”
    青年沒吭聲,拎上工具和那卷線紙,直接跳下堤去看線。
    寧烈站在岸邊,一手扶著雷繩樁,腳下踩著剛崩的泥包,說了一句:
    “這不是圖壞了。”
    “是命沉了。”
    “線畫出來,不代表地認了。”
    “地不認,就得重壓。”
    ……
    當天,全哨所有人出動。
    寧烈帶人修樁,青年和中年人補圖。
    三十裏線段,雷點重錨,火油倉位前移,水草帶加網,風向表重新定位。
    整整三天,沒一個人歇。
    吃的是冷餅,睡的是濕草。
    但沒人抱怨。
    第四天淩晨,青年趴在樁邊寫完新一段圖標,身上全是泥。
    老趙拿布給他擦了擦,罵道:“你小子真當自己是根樁了?”
    “連血都壓進去了。”
    青年沒笑,隻抬筆在簡式圖紙上添了四個字:
    “樁沉,線不撤。”
    寧烈看著那行字,沒改。
    隻補了兩個字在邊上:
    “認樁。”
    意思就是——這樁塌過、補過,是命踩實的,不改、不補、不躲。
    誰想站這段線,就得認這根沉過一次的樁。
    ……
    七月二十四,港口傳來小信。
    不是兵部,也不是三協,是個沒署名的信差,遞來一張紙,寫得幹脆:
    【你們這線,到底還想守多久?】
    【你們圖再畫下去,不怕朝裏看不慣?】
    【你們命再壓,不怕死在圖裏沒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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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烈看完笑了。
    他把那張紙貼在哨所門板上,用鐵釘釘了四角。
    然後寫了回信,也隻兩行:
    【我守多久不歸你問。】
    【你不想畫,就別進我這線。】
    青年在一旁看完,自掏紙筆,貼在旁邊寫了自己的回。
    沒署名,沒身份,沒頭銜。
    隻寫一句:
    “你問我怕不怕死在圖裏。”
    “我就告訴你——我早就住在圖裏了。”
    ……
    那夜,北風起,海浪翻。
    但樁沒塌,圖沒改,人沒退。
    每一頁新寫的線,都有人壓著命坐在邊上守。
    這線,不是風吹的。
    是活人寫的。
    每一筆,寫完就是命。
    每一段,畫完就站人。
    這就是北線。
    不是給你看成色的。
    是給你試真命的。
    七月二十七,雷雨初停,北線圖冊追加至二十四段。
    青年的“鎮四”段圖剛畫完,就被雷翻潮浸了一角,他沒改,直接釘回哨所牆上。
    老趙看不下去:“你這圖都模糊了,你不補?”
    青年搖頭:
    “模糊的才是真的。”
    “線不是畫得齊整才算數。”
    “線是踩著血畫的。”
    “真守過的圖,哪一段不髒?”
    ……
    這天傍晚,南岸舊線那邊來了個白衣文士。
    騎馬不上岸,隻在舊樁下係了張小信,用油紙包著,插在斷樁縫裏。
    寧烈讓人取回來,拆開看,字寫得很圓,但話直:
    【昔年封烈,血壓三港,如今重畫北圖,豈不有違天道開通?】
    【若線壓得太死,商路再斷,真要起禍,誰擔?】
    信沒署名,沒蓋章,但言語和口氣——是寫給寧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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